■ 叶兆言
女儿去美国做过一年交流学生，住美国人家里，认了美国爹妈，在地道的美国中学读书。或许电视普及的原因，到了美国，没有一点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反而觉得原来不过如此。一年以后回国，问她美国有哪些好的地方，她想了想，说也没有什么好的地方。真是一年的文化交流都白交流了。硬逼着问，她随口答了两条：第一，中国人到了美国，都爱国。第二，美国没什么好的地方，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一位画家朋友认为我女儿很会回答问题。他说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因此能说出个“ 没有什么不好”，已不失为不错的评价。朋友说，你女儿好在既不崇洋媚外，又客观地看到了人家的优点。我说难道没什么不好，也能算是“ 优点”。朋友说，怎么不算，仔细看看你的身边，有多少个不好，到处都是不好。我笑了，说我女儿不崇洋媚外，你倒有一点点。
朋友喜欢抬杠子，喜欢跟你对着干，你说方的好，他会说圆的不错。他说不要乱扣崇洋媚外的帽子，不服气，也说出几个人家不好的地方来。我想了想，还真和女儿感觉差不多，想不出好，也想不出什么不好来，于是开玩笑说，美国人不喜欢踢足球。我们常在一起聊足球，动不动为法国队和阿根廷队争个不休。朋友听了大笑，说这确实算一个，不过美国队比中国队还强一些。
突然想到一位共同的熟人，一位很优秀的老画家。与我曾住一个大院，后来去了美国，生活在养老院里。那养老院是美国政府办的，无忧无虑，偏偏有个很不如意，就是不允许卖画。老画家的画，如果可以卖，养活一个养老院都不成问题。因为不允许卖画，老画家便是寄人篱下，可怜又不会说英语，真所谓晚景凄凉。熟悉的人，提到这事便有些惆怅，想想国内远不如他的画家，一个个混得都比他好。
我说不让这么好的老画家卖画，总是算一个不好吧。
朋友认为用这个来证明不好，恰恰是往人家脸上贴金。剥夺卖画的权利，与不许享受低保的困难户养狗，风马牛不相干。美国佬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既然卖画是笔收入，你必须面临两种选择，要么卖画为生，要么养老院老老实实待着。这好比说享受低保的困难户，如果享受了国家的照顾，就不应该再有隐性收入。我这朋友善辩，喜欢喋喋不休，得理不饶人。他说如今这个世界，商业成为艺术的死敌，我们这些人画不好，写不出好东西，其实是有原因的。丧失了卖画的权利，未必坏事，为什么不想想伟大的凡高，也许，老画家正因为不考虑卖画，反而会留下一堆传世作品。
女儿去美国做过一年交流学生，住美国人家里，认了美国爹妈，在地道的美国中学读书。或许电视普及的原因，到了美国，没有一点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反而觉得原来不过如此。一年以后回国，问她美国有哪些好的地方，她想了想，说也没有什么好的地方。真是一年的文化交流都白交流了。硬逼着问，她随口答了两条：第一，中国人到了美国，都爱国。第二，美国没什么好的地方，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一位画家朋友认为我女儿很会回答问题。他说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因此能说出个“ 没有什么不好”，已不失为不错的评价。朋友说，你女儿好在既不崇洋媚外，又客观地看到了人家的优点。我说难道没什么不好，也能算是“ 优点”。朋友说，怎么不算，仔细看看你的身边，有多少个不好，到处都是不好。我笑了，说我女儿不崇洋媚外，你倒有一点点。
朋友喜欢抬杠子，喜欢跟你对着干，你说方的好，他会说圆的不错。他说不要乱扣崇洋媚外的帽子，不服气，也说出几个人家不好的地方来。我想了想，还真和女儿感觉差不多，想不出好，也想不出什么不好来，于是开玩笑说，美国人不喜欢踢足球。我们常在一起聊足球，动不动为法国队和阿根廷队争个不休。朋友听了大笑，说这确实算一个，不过美国队比中国队还强一些。
突然想到一位共同的熟人，一位很优秀的老画家。与我曾住一个大院，后来去了美国，生活在养老院里。那养老院是美国政府办的，无忧无虑，偏偏有个很不如意，就是不允许卖画。老画家的画，如果可以卖，养活一个养老院都不成问题。因为不允许卖画，老画家便是寄人篱下，可怜又不会说英语，真所谓晚景凄凉。熟悉的人，提到这事便有些惆怅，想想国内远不如他的画家，一个个混得都比他好。
我说不让这么好的老画家卖画，总是算一个不好吧。
朋友认为用这个来证明不好，恰恰是往人家脸上贴金。剥夺卖画的权利，与不许享受低保的困难户养狗，风马牛不相干。美国佬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既然卖画是笔收入，你必须面临两种选择，要么卖画为生，要么养老院老老实实待着。这好比说享受低保的困难户，如果享受了国家的照顾，就不应该再有隐性收入。我这朋友善辩，喜欢喋喋不休，得理不饶人。他说如今这个世界，商业成为艺术的死敌，我们这些人画不好，写不出好东西，其实是有原因的。丧失了卖画的权利，未必坏事，为什么不想想伟大的凡高，也许，老画家正因为不考虑卖画，反而会留下一堆传世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