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 翔

　　学校里的樱花开了。每到中午，樱花树下是三三两两的学生，聊着天儿，吃着饭。那份悠闲和自由，人的一生可能只有学生时代才有。这样的景象在樱花盛开的时节到处能看到，可惜樱花盛开只有一周。再走过校园的时候，微微的风吹过，是漫天飘舞的花瓣，从树上落到地上。有些秃了的樱花树还呈现着一丝粉红色，而地上已经被落英铺满了。学生们能够坐在樱花树下的时间一年也不过一周左右，人这一辈子能享受校园生活的时间也不过几年罢了。
　　大学生活在走过后才知道如此美好，但是除了回忆再也做不了什么能回到学生时代。在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做了一件事情，就是攻读莎士比亚全集。没有任何理由，既不是为了附庸风雅，也不是因为热爱文学。只是有一个中午去图书馆闲逛的时候，看到一排书架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莎士比亚全集，就想这一排书我一本一本地借，看完它，了解一下莎士比亚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牛皮纸包的书封面，略显古老却十分整洁的书页，让我明白这些书已经在图书馆里呆了很长时间，但是借阅的人少得可怜。在一所工科学校的图书馆里，莎士比亚全集到底是给谁看的，除了问问图书馆的管理人员，可能只能上天问问莎士比亚了。
　　大部分时候我会在自习教室里面找一个太阳正好晒到书桌上的位置，坐在那里慢慢地把一本书读完。其实读莎士比亚和读金庸全集差不多，就算是《故事会》，只要你每期都追着看，也能发现乐趣。乐趣就在于同样的一个人或者一群人用笔写着不同的故事，你却从不同的故事中找到同样的一个写故事的人。不懂文学如我，读文学作品的乐趣在于寻找和作者相关的精神上的蛛丝马迹。这是我大学的时候做的事情，关键在于你可以坐在那里只对着一本书捉摸而不用理睬其它的事情。饿了，拿上饭盒到食堂买点就行；累了，回宿舍往床上一躺就能睡；烦了，找同学打牌或者踢球或者喝酒都行。离开校园后，再也不可能这么悠闲。饿了，你得盘算出门买菜的钱够不够；累了，你得想为了明天是不是再坚持一下；烦了，你还得看看老板的脸色是不是比你还烦。自由在两种状态下出现，一种是当你一文不名的时候，你空荡荡的像个剑客，随便拿起一根木棒就可以刺向空中，以为划破了世界。另一种是当你坐拥百万，富可敌国的时候，你只需要用一些对你来说多得过剩的铜板就简单地冲过所有妨碍自己的障碍。这个世界大部分人觉得不自由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既不是一文不名也不是富可敌国。
　　我把莎士比亚的剧本和14行诗通读一遍之后，超级郁闷了近一个月，因为自己没能从那些牛皮书构筑的世界里完全走出来。多么可贵的一种状态，能够莫名其妙地深陷到一个另外的世界中去，除了因为年轻，当然更是因为自由，自由到没人能拽住你，自己愿意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假如每天闹钟叫你起床，到了地方先要学会对周围的每个人微笑，然后一脸虔诚地听老板教诲你说要努力工作，然后定时去查看一下工资是不是到了该到的账号，那么就去他妈的莎士比亚，看那些舞台剧本怎么可能比上电影院看电影更带劲儿？声光影俱全，扑面而来，你只要往沙发靠背上一靠，那些震撼啊，感动啊，乐趣啊，想躲都躲不开。事实上，很多人不知道，自由的另外一种定义是，自由是你自己可以去寻找些什么，而不是你可以得到些什么。
　　大学毕业的那个晚上，所有人都会喝酒喝得烂醉。第二天出门送同学回家，就在车站抱头痛哭，好像生离死别一样。其实大四一上来就开始酝酿情绪了，为了找工作，写简历，然后对着面试的人一脸严肃。面试你的人像挑牲口一样检查着你的牙口、体格，然后挥挥手告诉你等通知。终于知道抢自习教室座位和食堂打饭加塞儿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等拿到毕业证要回家的时候，不哭才怪。躺在宿舍的床上，看着一年都不曾洗过一次的蚊帐就是一种自由，但是你去面试的时候却要刷牙洗脸外加打领带，所谓青春一去不复返，这个就是最好的注解。
樱花一旦过了花期，就只能顺着地心引力掉在地上。其实自由有另外一种诠释，青春就是自由，自由和青春一样，过了也就不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