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兆言

　　“长城何连连，连连三千里”，这是汉朝人的诗。小时候不明白历史，第一个反应就是错了，数字没算准确。万里长城，还有七千里跑哪去了？前些年去甘肃，在阳关附近见到了汉长城，感慨万千。原来记忆中，长城都是八达岭那样，由厚实的砖头砌成，高高在上，巍峨庄严，见到了汉长城的断壁残垣，才知道唐诗宋词中的那个长城，与我们今天见到的习以为常的明长城，在外形上，根本没有什么相似之处。砖砌的明城墙已经成为长城品牌的代言人，习惯成自然，大家相信它就是那个样子。
　　很长时间里，中国人都相信，从太空可以看到长城。后来有专家出来说话，用科学常识解释，说人的肉眼其实不可能看见。宇航员杨利伟也以亲身经历，证实太空看长城，不过是蒙人玩玩。一位政协委员因此提出建议，希望有关部门尽快纠正小学教科书中“ 宇航员肉眼看到长城的误说”。这似乎有了定论，可以划上句号，不用再讨论。偏偏最近又出事，美国宇航员塞尔南不甘寂寞，坚称自己曾在太空看到过长城，他的观点是“能不能看到长城取决于视力的好坏，并且要知道该往哪个地方看”。
　　本来已清楚的一个答案，让他这么一搅和，又变胡涂了。和杨利伟相比，塞尔南是老资格的宇航员，是最后一名登上月球的地球人，虽然过了气，毕竟是当年的太空英雄，他的话别人还不能不相信。我是个喜欢胡乱顶真的人。没事的时候，心里也在盘算，太空中能不能凭肉眼看到长城，是或者不是，真成了个问题。仔细想想，塞尔南与中国非亲非故，凭什么帮着扯谎。三十多年前，他登上月球，中美还没有建交，就算是太空看到长城的始作俑者，编这么个故事，又有什么好处。人非圣贤，岂能无过。当时很可能随口一说，不排除看走了眼，就好像人是看不到鬼的，偏偏有人说看见了，本意并不是要骗人。
　　塞尔南得到好处是后来的事情，两年前，他开着一辆月球车，在八达岭上大出风头，终于完成了“ 登上在太空看到的中国万里长城的夙愿”。明白人都知道，那是为商家做宣传，塞尔南狠狠地捞了一把，有钱谁不想赚。经验告诉我们，凡事一和钱靠得太近，诚信便会打折扣。去年的一个拍卖会上，塞尔南拥有的一副太空手套，以底价20万美元拍卖，结果价格太高，无人问津而流拍。我不想说他已潦倒到了缺钱花，但是说他是个会玩的主，知道怎么挣银子，却是不争的事实。不管怎么说，太空能否看到长城，不是什么大事，说着玩玩没什么大不了，如果现在改口，持否定的态度，这事对塞尔南来说，就有点不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