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龙 升

七八年前曾去古风依旧的山口县攱市，拜访了明治维新的精神领袖及理论奠基者吉田松阴的生家和他执教过的“松下村塾”，收获颇丰。回来不久，碰上一位日本登山爱好者，说起攱市东北35公里处的须佐町的日本海旁有山名“高山”，山顶有磁性岩石，他说在半山腰的岔路上看到一块指标写著“黄帝社”三字，因兴趣只在登山顶而未去，问我既已驱车到攱市，何不再多踩下油门去看看“黄帝社”？问得我后悔莫及。

也算蓄谋已久，也算心血来潮，前天吃过早饭，突然决定启程，从福冈驱车250公里，来到“高山”下，再步入山中小道，找到了古树围拢的“黄帝社”。访客仅我一人，社内也无神官主持，了解情况全凭门前牌子的介绍，介绍译成中文是“这是祭祀传说中的中国黄帝之社，黄帝作为航海、造船的守护神而被尊崇，现在也为以从事海上工作为主的人们所信仰。此社中献纳的许多绘马，作为山口县指定文化财产，保存在须佐町历史民俗资料馆。”

看罢介绍，再看社境：山门、进门两侧的一对日本神社门前常摆设的一种神兽——“狮子狗”，“黄帝社”、门右边的一栋大于“黄帝社”的经年失修的木板房。那“狮子狗”是石造的，和其它神社“狮子狗”不同的是它的台座石是船型的，很引我注意。那“黄帝社”有一栋现代小洋房大，虽转山道有些迷糊，但根据日光投影能辨出它坐北朝南，它的模样和日本一般神社差不多，就不描述了。“黄帝社”建在木制台座上，台座有的木板已酥得掉渣儿，因此我走得脚步轻轻。“黄帝社”的门被一把老锁锁住，不得而入，但我将相机镜头塞进两寸见方的窗洞中拍到了模糊的内景，辨认出里面除去供黄帝的神位，还挂著两面方旗，旗上都画著交叉成十字的两柄木桨。在继续的寻觅中，我发现木台座下堆积满了历年更换下来的瓦片瓦当，看样子有秦砖汉瓦之风，我还在“社”后山坡上斜乱埋著的石碑石像中发现了一块碑上刻有“黄帝祠”三字，想来是“黄帝社”的原名？

船型的石台座和木桨，让我想起黄帝发明创造的东西之一——车船，想起黄帝臣子共鼓和狄货遇水难而生的“凿木为舟”的传说，也就传说成了黄帝是造船之祖，这大概就是“黄帝社”介绍中说的“黄帝作为航海、造船的守护神而被尊崇”的根据吧。但是，黄帝何时会跑到日本来，在须佐的“高山”上，而且是在一座神社中被供奉著？介绍牌子上没有写著。但想起登山路口对面海湾中就有一个小造船厂，何不回程时去哪里问问！

去小造船厂找人问了，得到令人满意的答覆：须佐海湾自古是渔港，很久以前就有唐人、也就是中国人来到和居住，是日本第十代天皇崇神天皇时代，黄帝来到了高山，教给这里人们造船技术和航海知识，因此有了那座日本十万神社中唯一的“黄帝社”。造船厂的人说我看到的“黄帝社”右面的经年失修的木板房，叫做“宝泉寺”，“黄帝社”原来是“宝泉寺”的镇守，现在“寺”已废而“社”仍在，但那破旧的木板房还在反映著“神佛习合”的馀辉。他们说在百多年前，黄帝社差点儿被当作“淫祀”而废掉，是包括他们在内的造船业航海业渔业人士的努力下才得以保存至今。

在造船厂我还意外听说，日本国天照大神的弟弟、专司海洋之神须佐之男命，曾登“高山”望海路，而来往于朝鲜，因此“大山”脚下的土地海湾叫成了须佐。他们挺欣赏我找到了在一般地图上都没有标志的“黄帝社”，说其实到这里来观光的都是到前面日本海看景的，建议我即来之，不妨顺大路再行一二公里去看看。

听人劝吃饱饭，我去了，看到了“高山”拔海而出处的雄伟而美丽的大断层崖岩石和许多突出海面的奇岩怪石。在去大断层崖的路上和大断层崖周围的景点，我看到许多路标和揭示版上，都画著两个并排而立比肩而坐、或者同舟划桨的小人儿，他们是须佐之男命和黄帝，原来他们成了须佐町的象徵。他们分别是两千和四千年前的人神人皇，能聚在一起，是神化的神话，是信仰的交流与发展吧，我想。（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