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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欣慰的完结
日期: 09年04月3期

在日本文坛上活跃不到十年,写了九本书,可归于散文和书评类,但绝不是一般意义的散文。再就是将许多意大利文学作品和日本文学作品分别译成日文和意大利文。她的日语功夫颇受认可。本来用母语写作成功,语言上的功力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可说到须贺敦子的情况又有些特别,这从她的人生履历可以看到一,二。须贺毕业于基督教天主教系统的圣心女子学院,学的是英文专业。在大学毕业前夕,她不顾父母的反对,受洗成为天主教徒,但这并未使她成为在某些方面的思考有所偏狭的单纯的信徒,而是为她高洁的一生提供了一个背景和一层底色。

1953年起她作为日本政府保送留学生去巴黎大学留学两年。1955年她成为日本放送协会(NHK)法语组的一员,同时开始了翻译活动。1958年她又去意大利罗马的一家大学留学。1960年她开始在米兰的一家叫科尔西亚的书店工作,1961年嫁给了同僚兼学者的朱泽佩(通称佩皮诺).里卡,两个人通力合作将从夏目漱石到井上靖、川端康成的一系列日本作家的作品译成意大利文出版。可婚后第六年,丈夫去世,须贺又于1971年返回日本定居,在担任NHK的意大利语组工作的同时,在各名流大学任特聘讲师,10年后成为上智大学教授。在这之后她又把很多意大利二十世纪作家的作品译成日文出版,其中一些还获了奖。90年代初,她的散文作品开始问世,颇获好评。如:《米兰---雾中风景》、《托里埃斯特的坡路》等。书评《被书阅读》、《遥远的清晨的书本们》、《时间的碎片们》(多美的书名!)等。须贺敦子的作品中最有特色、也是我个人最喜爱的是《尤瑟纳尔的鞋子》一书,题材独特且不说,写作样式更是奇俏,介于他人评传、个人精神史和游记之间。由于采用了作者和尤瑟纳尔在想像上共通的一个表像并在作品深层贯穿了用自己的人生阅读尤瑟纳尔作品的情念,读起来很动人,但绝不□情。从她的书中,我得知了尤瑟纳尔的非凡一生的一些细节,仿佛可以在幻视中和须贺敦子一起会心地微笑,并在心中暗自吃惊,尤瑟纳尔的无心插柳的人生恁地无奈!看过并心仪尤瑟纳尔作品的人(遗憾的是翻成中文的并不多)都应对她那被高度理性驾御的文体的匀称美和偶尔在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有所抑制的热情留有印象。须贺敦子的这本书也在某种程度带有类似的美点,也就是遣词的端正、文章的品位和思考的强韧,说到这里如果再强调两个人都是优秀的女作家就显得迂腐而蛇足。我总是觉得作家不应该就男、女作家分类,而应就文章好手和糟手分类。

日本几年前出版了一套六卷尤瑟纳尔的作品集,是几位出色日译者的功劳,差不多包括了她的全部主要作品,每一卷后都附有法国文学研究家兼作家堀江敏幸写的高水准解说,实在是一套好书。这里需要指出的是须贺敦子读的尤瑟纳尔是原文法文。须贺的意大利语能力非属寻常,那么她的法文呢?这里我要说一个在须贺写的别的书中看到的一幕。那是她在意大利生活的时期,作为一个外国人在身陷意大利语的环境中,有时会感到烦闷(由于意大利语的程度太高),所以须贺在那样的时候就跑到法国人进出的地方去听法语,这是她调整情绪的方法!也就是说对须贺来说法语接近于日语,是她的乡愁的一部分。她熟读尤瑟纳尔,探访了作品提到的一些欧洲的历史古迹、还曾在处于北美缅因州的一个小荒岛上尤瑟纳尔的坟茔前徘徊。这样才达成了两位作家在精神上的相遇。

须贺敦子在《尤瑟纳尔的鞋子》一书中谈到自己对废虚的印象和思索之变迁时曾这样说,废墟并不是被时间忘却了的空虚的终结,移入了记忆中的过去孕育著新的生命,当废墟与被赋予了新生的过去一起生存的时候,废墟就中止了它以往的意义,成为一种欣慰。接著她又引伸了这个意像说,人也好,物也好,只有在放弃了生存之身, 将实在移入记忆的时候,才对有获得一个完结性的可能。这是须贺敦子对死亡的无限平静的凝视。这本书出版后不到两年,须贺敦子因心脏病突发去世,成为移入我们记忆中的实在,她的人生变成文字被不同时空的人阅读,并由此获得令人欣慰的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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