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 石

碧子打开门来，头发凌乱，面色苍白的伊藤二郎挤了进来，他也没和碧子打招呼，径直走到厅里。

伊藤二郎打开灯，在厨房的柜门里拿出半瓶白兰地和一个大玻璃杯，自己倒了一杯，坐在椅子上自斟自酌起来。

“哥哥……晚上好。”

碧子看著一声不吭，看也不看她一眼的伊藤二郎，觉得有些愤怒，又有些尴尬。过了好一会儿，她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

伊藤二郎没有回答，又“啪”地一声打开打火机，点著了一支烟，一口一口地吐出一股股浓浓的青烟。

“哥哥……你不上楼上去看看爸爸吗？”

“碧子，3月3日，你该回去了吧？”

“是啊，但是我很不放心爸爸呐，我多想再陪他老人家几天呀。”

“有这个必要吗？”

“没有这个必要？哥哥，你在说什么呀？父亲重病在床，身边也没有个亲人照顾，他多可怜呀！我走了，你能来照顾他吗？你从来也没和我说过，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嫂子和侄子、侄女，如果有的话，我要是走了，他们能来照顾他吗？”

“一听就是一个中国人说的话。日本现在哪有这种事？每个人都很忙，谁会有时间照顾病人？”

“我是一个中国人又怎么样？难道现在日本人就不照顾父母了吗？现在日本人就不照顾病人了吗？人不都是一样吗？乌鸦还要反哺了。”

碧子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破碎的声音，她看见哥哥像一头困兽，把酒杯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从椅子上跳起来冲著碧子吼叫∶

“你在骂我吗？你在骂我禽兽不如吗？你这个孤陋寡闻的东西！你以为你留下来照顾父亲你就是孝子了？那些役所的人拿著我们的税金，他们不来照顾谁来照顾！你要是到期不走就是非法滞在！犯法的！你懂吗？不仅要把你抓起来，还要给我和父亲添麻烦！你懂吗？我告诉你，到了3号，你马上痛痛快快地给我走！赶快给我离开这个家！要不然不就雇用警备公司把你强行送还！”

伊藤二郎一阵吼叫后一把把碧子推到一旁，然后气冲冲地走了出去，“砰”地一声摔了一下门走了出去。

门外响起一阵马达声，伊藤二郎忿忿地开车走了。

碧子刹那间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然后大滴的泪水流了下来，她蹲在地上，哭了好一阵，突然听到楼上发出一阵“噗噗”的奇怪的声音，她连忙擦了擦眼泪，跑上楼去。

她看见父亲满脸流泪，愤怒地用手拍打著榻榻米。碧子知道他一定是听到了她和哥哥的争吵，一定非常伤心。她歉疚地拿来毛巾，坐在父亲身边，给父亲擦著眼泪。

（未完待续 沈强 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