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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 ○ 张 石
日期: 04年09月3期

  1936年的深秋的下午,新京东北的满洲皇宫的建筑群金灿灿的屋顶在一片淡黄、深绿的树丛中闪烁着太阳跳动的光芒,“莱熏门”前的两个岗哨身着土黄色的护军军装,崭新的“三八”枪上雪亮的刺刀在与阳光的碰撞时不断闪动出不规则的多角形光点,晃得两个面无表情的护军不断眨着眼睛,帽檐的阴影下频蹙的眉毛使他们显得疲惫不堪。外庭东院“勤民楼”楼上的“清宴堂”里,正在为皇后婉容举行生日宴会。
  “清宴堂”的正中,挂着出自皇帝溥仪师傅罗振玉之手的大大的金色“ 寿”字,在十几个圆型大吊灯柔和的乳黄色的灯光中,转圈插满红色大蜡烛的两个大蜡烛台上的烛火在静静地燃烧,当身着白色衣裤的跑堂端着白色的大盘子风风火火从它们旁边跑过时,烛火像被风吹拂的秋草一样一起向跑堂走过的方向倾斜,橘红色火焰?x那间吐出它瓦蓝色的芯蕊,像一只只发怒的小蛇。
  男士们占多数的宴会桌上已是杯盘狼籍,关东军参谋、“帝室御用挂”吉冈安直已经喝得醉熏熏的了,他把西装脱下来扔在了椅子上,将手中的葡萄酒杯里血红色的酒冲着吊灯旋转了两圈,酒杯里出现了一个血红的漩涡,他冲着坐在正中的桌子上的皇帝溥仪和婉容举起了酒杯,醉熏熏地说道:“祝皇帝、皇后万寿无疆。今天是皇后陛下的生日,皇后陛下今年才31岁嘛,我们也祝皇后早生龙种,来!诸位,干一杯,祝皇帝、皇后早得龙子。”说完他一仰脖子,把一大杯葡萄酒灌了下去。当他低下头来环视酒宴上的人们时,发现并没有人和他响应,人们似乎都在惴惴不安地望着正桌上的溥仪和婉容,只见溥仪的脸?x那间变得青白,手中的酒杯在他苍白的手中激烈地摇晃了几下,然后被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几滴葡萄酒液飞溅起来,溅在溥仪胸前雪白的餐巾上,像几滴飞溅的鲜血。
  本来这次婉容的生日宴会就是不得已而为,本想只找几个亲戚和民间人士敷衍一下了事,没想到吉冈这个家伙不请自到,而且还说出这等话来。他是在讽刺我没有生育能力?还是暗示婉容去年和伺卫长李忠私通,生了女孩的事?
  “ 大胆奴才,来人!给我推出午门斩首!”溥仪的脑海中出现了他一言九鼎,威振天下的祖先们,康熙、雍正、乾隆,哪个逆臣贼子胆敢触怒龙颜,千刀万剐,灭他九族。
  他彷佛看到“清宴堂”的大门就是北京故宫的午门,几个跑堂,?x那间变成了侩子手,他们手中的银盘,变成雪亮的大刀,“ 喳地”一声,一片耀眼的银光闪烁……
  “好!”溥仪大叫一声站了起来,可当银光闪过,溥仪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吉冈安直笑嘻嘻地站在了他和婉容的桌子前,手里拿着一台照相机,他的随从手里一个大大的镁光灯。
  溥仪觉得镁光灯刺眼的光芒把他刚才壮丽的幻想?x那间烧灼成一小堆颤颤抖动的灰烬,而他自己就是那堆灰烬。他有气无力地坐了下来,喃喃地向眼前的吉冈安直嘀咕了一句:“辛苦了。”
                                  (沈强题字、题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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