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石

　　学飞在那里喃喃地说著，娜达莎在那边不停地流泪。她没听懂学飞的全部，但是她听懂了两个要点，一个是学飞的妹妹张秀兰本不是他的妹妹，而是一个日本人，她寄养在学飞家多年，他们是相恋多年的恋人；第二是学飞最爱的是他现在的“妹妹”张秀兰，并不是她娜达莎。

　　娜达莎的心里又悔又恼□□我这么大老远的是干什么来了？我以为在一个满地白雪野鸟横飞的地方有一个心在为我寂寞地燃烧。他为了妹妹奔赴远方，可他心系长春心系师大心系美丽的苏维埃老师心系我美丽的心灵美丽的秀发美丽的乳房……我像一只美丽的候鸟浪漫得像一个童话扑向他拥抱他吸吮他和他一起燃烧出一片震撼心灵浑身痉挛的嚎叫……

　　可我现在却弄了个灰头垢面狼狈不堪，人不人兔不兔像一只突然闯进民房的母狼吓跑了妻子吓跑了孩子，只剩下一名大汉一屁股坐响了一个土炸弹炸得我魂飞魄散！

　　我不美吗？我没知识吗？我不爱你吗？我配不上你吗？为什么你对我说你来晚了！你无法弥补那段时间!

　　时间又是个什么东西？时间是一团摸也摸不到看也看不清没边没沿的空气！自古男人都是喜新厌旧，而你却喜旧厌新喜丑厌美甘当那个不知道是谁的种的小崽子的爸爸，你不是一个头号傻瓜用你们中国话来说就是一个乌龟王八蛋！

　　娜达莎越想越气越哭越伤心，她一下扭过头去不再理学飞。她再也不想看他像发酵的酱缸冒泡一样自言自语。她觉得他是个叛徒就像布哈林背叛列宁！

　　可娜达莎听见学飞坚持在说像一只大蜘蛛吐出一条条坚韧的话语的粘丝要把她一道道地捆住然后把她扔回柱子的大马车上！

　　她知道她的爱像美丽的器皿撞在一堵她想也没想到的漆黑的墙上，在刺眼的阳光中像一场唱著绝望而阴湿的歌绵绵降落的彩色的雨……

　　她知道她无力挽回。她所完全不知道的那掩藏在学飞心灵深处的一个美丽而漆黑的事实像一股漆黑的波浪不可遏止地涌出学飞的心，而且一定会把她从学飞的身边冲走越冲越远终于使她像一艘蚂蚁一样弱小的船只冻结在鄂霍次克海上。

　　我爱中国，因为我爱你□□学飞。我爱你学飞，所以我爱你□□中国。可学飞你让我伤心，装模做样做我的恋人做我的夫君，在我的身体抽动射进你的液体让我的心由于你而湿润，湿润成一片柔软如棉的剪不断理还乱的沉重爱情使我无法移动！

　　可是我还是必须要走呀！这里有你的妻子你的乾儿子你的美丽而漆黑，漆黑得像沥青的波浪一样地在你心中发酵又凶恶地向我扑来，你那不能向任何人说却拿出来残酷地折磨我的事实。

　　古的白！我的学飞。古的白！中国。我要走了，学飞，我刻骨铭心地爱著的学飞。让莫斯科的雪冷却灼伤了我的心的热爱吧！让西伯利亚的寒流冻结烧痛我灵魂的思念。

　　娜达莎转过脸来，她那燃烧著的钢蓝色火焰般的眼睛已经变成一洼冻结了的冰湖，当她的眼光落在学飞的脸上时学飞浑身颤抖了一下，吸进了一口冰凉冰凉的冷气。

             　　未完待续（沈强 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