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之一百二十八

○ 张  石

到了归管处后，无论是归管处的工作人员还是一同归来的战俘，都不正眼看她。大家私下议论说：这个文工团员可真够可以的，人家在前线都是流血拼命，她却在一旁乱搞男女关系，整成了这个样子，多丢人呀！

归管处的工作人员找她谈了话，问她这是谁的孩子，她照实说了，一位好心的工作人员对她说：孩子的父亲也是一个志愿军战士，那这事也没有什么，找到孩子的父亲不就结了？

可这话使碧子陷入了更加痛苦的精神煎熬之中。因为她根本就不爱靳林，现在更是对他十分痛恨。尽管他是孩子的爸爸，但是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还不如死了的好。

她一直深深地爱著学飞，可是现在，她怎么去见学飞？她怎么去向学飞解释？学飞怎么能够接受一个他深深痛恨的人的孩子？又怎么能接受一个从现实中的现象来看已经完完全全背叛了他的女人？接受她和这个孩子，对学飞来说将是怎样的痛苦和煎熬？

有时她真想跳进昭苏太河里一死算了。

归管处里战俘们的交代活动还在紧张地继续著，战俘们讲得痛哭流涕、声泪俱下，都用最重的言辞来糟蹋自己，不然就根本过不了关。经过一段自我抹黑之后，拿出有关自己的发言记录一看，把他们自己都吓傻了：按照这个发言记录，他们个个都是十恶不赦的“叛徒”。

但是他们“交待”一次还不够，要反覆交代，“自我上纲”。接下来是“互相帮助”。在别人的“启发诱导”下不断发掘自己在集中营里的各种“叛徒行径”，后来几乎所有的行为都成了“为敌服务”：为什么不用假名去欺骗敌人？为什么向敌人暴露自己的部队番号？每个人究竟暴露了多少“军事秘密”？暴露这些“军事秘密”使我军在战场上受到多么严重的损失？如此的叛徒行为都是为了向敌人摇尾乞怜苟且偷生！

而碧子在交代中更加痛苦，归管处的工作人员对她更加严厉，她不仅有别人的“叛徒行径”、“泄密行为”，更有“生活作风问题”，因此她带著7、8个月的身孕，“交待”了一次又一次，在“互相帮助”的时候她受到了十分严厉的谴责，在一个夜晚，一阵七嘴八舌的谴责声中，她看见头上的油气灯在疯狂的晃动中变得惨白，无数飞蛾在上下狂舞，一张张翻飞的舌头伸缩如簧像吐信的毒蛇，她转过身去想跑出去，可那门像地狱的入口翻卷著白雾和冷气……她觉得肚子一阵剧痛，整个身体在剧痛中像是要爆裂，她惊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等她醒过来，她已经躺在了昌图县的一家医院中，她生下了一个男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