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姜 维

元旦刚过，日本国际贸易促进协会中田庆雄理事长约我一聚，见面刚一落座，中田先生就说：“木村先生走了……”“什么、木村一三先生走了？”我惊叫起来。中田先生说：“我们日中友好的老人家又走了一位。木村先生是在中国参加革命最早的日本人，当年我从中国回日本，木村先生就叫我参加日中友好的工作……”我听著中田先生喃喃地诉说著对木村一三先生怀念的话语，眼前也浮现出我同木村一三先生的往来。那还是在中国共产党原总书记胡耀邦逝世后的一天，胡耀邦夫人李昭女士知我要回东京，让秘书找我，到胡家后李昭夫人拿出写好的几封信和准备好的礼物，其中有一封就是李昭夫人和其长子德平先生写给木村一三先生的，向他对胡耀邦逝世时给予的关心表示感谢！我回到东京后，在木村一三先生的秘书兵头义清老先生的安排引荐下，我见到了木村一三先生，这位在中日友好历史上的一位重要人物。老人家身体很好，也很健谈，他很感谢李昭夫人和德平先生的问候和礼物，并立即写了回信托我去中国时带给胡家。就这样，十多年我多次为胡家和木村先生传递书信，我也在中国多次接待过木村先生访华。特别让我感动的是，木村先生最早致力于日中两国民间贸易，鉴于他为日中两国友好关系发展所做的贡献，当年中国领导人毛主席、周总理曾特批中国石油出口日本，由木村先生创办的日本国际石油株式会社经营，而木村先生常年用此公司来推动日中友好的活动也帮助了许多来日学习工作的中国青年人。随著中国改革开放，中国进入市场经济，木村先生的日本国际石油株式会社的中国业务也逐年递减直到去年他的公司关闭，这期间许多日中两国友人都让他给中国领导人写信希望从历史角度能给予关照，但木村先生都没有这样做，我曾问过他：“您对日中友好发展是有过贡献的人，您完全可以找中国领导人说明情况，给予关照，最起码您这在日中都有影响的公司不至于关门呀。”木村先生笑了一下，“谢谢你呀！当年毛主席、周总理对我关照，那时是计划经济的中国，今天的中国都是市场经济了，你让胡锦涛总书记、温家宝总理怎么办？那不是难为他们吗？前几天王毅大使来看我也曾问我有什么需要他帮助的事，我说没有，你先忙日中关系正常化的大事吧！”我听完老人家一番话，内心一阵激动，多么好的老人呀！他已年近九旬，如此了解今天中国的国情和对中国新一代领导人的亲情理解，这是多么难能可贵呀！我最后一次为他老人家送信是在2005年11月，当他得知中国将隆重举行纪念胡耀邦同志诞辰九十周年大会时，他给李昭夫人和德平先生写了信，还给胡锦涛总书记和郑必坚先生也写了信，信里的亲切语言表达了一位常年关心中国的日本和平老人的心声。在人民大会堂纪念会上，我将木村先生写的信亲手交给了北京方面，会后李昭夫人又亲笔给木村先生写了感谢信，希望他健康长寿！时光如飞，人生百年，我最后见到他老人家是在新大谷饭店举行日本驻中国新老大使的宴会上，我看到他老人家已是坐在轮椅上了。我过去问候他，他握著我的手笑眯眯地问我：“你好吗？北京他们都好吗？”我说：“好，都好。”我知道他说的北京他们指的是谁，是与他的朋友，是他多年致力中日友好的中国同志，是他寄希望的中国新一代领导人。我祝愿他身体健康长寿，他指指腿摇摇头：“我老了，我还想去北京，就怕走不动了。”我心头一热泪水充上了双眼。我含泪和他老人家照了相，没想到竟成了我同他老人家最后一张相。在中日友好的长河中，曾涌现了许多可歌可泣的志士仁人，木村一三先生就是其中一位有许多神奇色彩的老人。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他是中国毛主席、周总理最信赖的日本友人和同志。木村先生的秘书兵头义清先生还是一位青年人时，周总理就亲切叫他“元帅呀！你是兵头嘛，带兵的头人不是元帅嘛，现在给你一个任务，你要给木村先生当好秘书，你任重道远。”就这样兵头先生这个秘书一当就是几十年，直到送走木村先生。就在我写这篇纪念文章时，昨天接到了兵头老先生的电话，这位跟随木村先生多年的七旬老人哽咽地告诉我：“老头走了，十二月二十五日晚上七时五十分在医院，木村先生同我谈了人生最后的话，我们俩是从最近胡锦涛对日的一些谈话说起。他说：‘兵头记不记得，胡在见安倍时还是什么时候说得话，听了以后说的很好。现在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好像什么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不对这是周总理说的，胡锦涛说的可能是四原则，中日要站得高一点，远一点……世世代代友好，互利合作，共同发展……’。他突然很兴奋地说：‘想起来了，就是这些。’我看到他脸上露出了笑意。我说：‘你别想这些，你快治好病，好再工作。’这时木村先生又说：“他很想去北京，见见胡锦涛，二年前我见到他，胡曾对我说，希望我多做工作，培养新的政治家……”木村先生和兵头先生说完话，握著兵头先生的手久久不放。当天晚上十点多医院给兵头先生来了电话，说木村先生病情出现了不稳定，需要马上手术抢救，兵头先生说没想到木村先生十二月二十七日十一时三十分逝世，享年89岁。还有两个月他老人家就是九十寿辰。从兵头先生的谈话中，我们可以看出木村先生是一位多么伟大的老人，在生命最后时刻他关心的还是日中间的友好工作。我知道他虽已九旬高龄，但他是不愿意死的，他的心还年轻，他对日中两国忧国忧民。因为他还有很多工作没做完，他还有很多担心的事没结果。中日关心现在虽有春风，但他希望看到收获的秋天。他知道中日间今天的局面来之不易。兵头先生告诉我，去年十月前，木村先生还带著病身和安倍首相的母亲一起同安倍吃饭，他多么希望他能亲眼看到中日两国关系正常化，以告慰他老人家终生为之奋斗的日中世世代代友好的宏愿。今天我写这篇拙文，是一个中国人对一位一生致力日中友好的和平老人的崇高敬意，也是要告知他老人家，您关心的日中友好事业，在中国和日本还有我们这一代人，将继承发扬您们中日两国老一辈的精神，完成您们未竟的大业，中日友好万万年。

木村先生走了，对生者是悲痛的，中国《道德经》里有一句话：“无私为大私”，木村先生就是这样一位无私的老人，在他活著和逝后有这么多人怀念他，他是一位富有者，我们祝他老人家一路走好，我相信现在他一定很高兴，因为在天国他又可同他的挚友们毛泽东、周恩来、胡耀邦相聚神游，看中日后辈努力，笑环球同此凉热！安息吧！木村一三先生！

2007年1月4日于东京

(作者为中国光彩事业日本促进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