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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与他的学生陈景润(上)
日期: 07年02月1期 评分: 9.50/2

东京 李小婵

我的父亲李文清,是厦门大学数学系教授,虽然已退休多年,现仍每天清晨5:00起床就坐在书桌前看书,演算他永远算不完的数学题……

清贫一生博学一世

我的父亲有一个十五亿中国人都拥有的平凡的一生,但更有一个无法模仿的只属于他的非凡的一生。他一生拥有的私人财产,我每次说起来,日本人都不相信:至70年代为止,我们家连一架收音机也没有,只有门口上挂的一个30cm大的有线广播。父亲的书桌一直至1996年,都是用厦门大学那尽原漆,露出木质的长135cm85cm的笨笨的大工作台,一排排书架是一开始就没上过油漆的原木书架,都是厦大宿舍原配的家具。但是,他拥有的知识,是我至今见到过的人中最丰富的。他能用英、日、俄、德、法五国外语写论文,讲演数学。他读过四个大名鼎鼎的大学,中国燕京大学、后来的清华大学、日本的大阪大学、京都帝国大学大学院。他的专业是数论,但和他来往的学者大多是古典的专家。如与厦门大学原校长、马克思的《资本论》翻译者、世界著名古典哲学、经济学专家王亚南先生的交往。父亲1950年从日本回中国后,在北京被分配到厦门大学任教时,与王亚南校长同坐一列火车,在长途列车中,父亲三天三夜没讲过自己的专业,而是与王亚南校长谈古今中外的古典哲学、经济学,博得王亚南校长的器重,赴厦大任教后,居然没当助教,一下子就升为副教授。听说曾有人不能理解,跑去请教王校长为何?王亚南校长的答案是:你知道李文清读过多少书吗?

又如父亲与日本京都大学终身名誉教授贝冢茂树先生(日本获物理学诺贝尔奖的汤川秀木教授的亲哥哥)的40年的交往。贝冢茂树是日本独一无二的中国古典金文(钟鼎文)专家,我父亲在京都大学大学院就读时,每个周末都被贝冢夫妇邀请去喝午茶,与贝冢教授谈论的当然不是数论,而是中国古典文学、金文学等。

1986年,我父亲应母校京都大学之邀请,携我母亲到京都讲学时,拜访了贝冢教授夫妇。当我几年后留学日本,毕业后在日本商社工作时,有一天,我们公司的课长们偶然看见这张照片时,惊讶得不禁大声呼叫起来,说是这是不可能的事,在日本见首相容易,见名学者难,况且是学问深奥的贝冢茂树呀!问我父亲何以被京都帝大泰斗贝冢茂树夫妇接见呢?说你父亲一定是个有名的古典文学家或中国钟鼎文字学家吧?我说不是,是个数学家,搞得他们以为我在逗笑呢。

与世无争以德报怨

父亲是个典型的纯学者,我从没听他讲过一句别人的不是,也没听过他埋怨世道。父亲早在1950年在日本东京就已拥有自己个人的汽车和司机,与我母亲一起过著安逸的生活。1949年中国解放时,因40年代经历了抗日战争与国共内战的洗劫,极度欠乏科学家,周恩来总理,除了招聘一大批苏联专家外,更积极号召海外学子回国建设新中国。1950年父亲不顾我母亲的担忧,毅然放弃有可观收入的东京的职位,抛弃汽车和家财,带著不会说一句中文的母亲从东京回国。可是历史有时居然对善人恶报,文革中,这样的父亲也被批判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罪名一夜之间从天而降。对父亲来说最残酷的是我们四个兄弟姐妹被剥夺学习的权利,姐姐初三,初一的哥哥才15岁就被赶去下乡,我和妹妹不是老三届,但待高中毕业,无权利考大学,那时中国的大学要工农兵、干部子女才有资格被推荐入大学。面对这样过酷的待遇,父亲仍然不埋怨中国,不埋怨无知的红卫兵。

记得,父亲被隔离审查前几天的晚餐后,连续对著我们四个孩子读托尔斯泰的英文短篇小说,念一句英文,翻译一句中文给我们听。我还记得小说英文名是《God sees the truthbut waits》(上帝看见真理,但是等待)。大意是:警察拘留了两个人,一个是偷吉它的小偷,一个是被偷吉它的艺术家,但小偷强硬主张自己是被害者,无旁证,谁也无法知道事实,结果,被害者反而被判二十年刑。被害者在法庭上对小偷说:“God sees the truthbut waits”。过了20年,他被释放了,回家路上,看见一个临死的乞丐,他解下包裹,送给了乞丐他仅有的面包,这时乞丐认出了他,向他说20年前真对不起了,他微笑著,淡淡地重覆了20年前的话“God sees the truthbut waits。”当时,一定是父亲无法向我们明说自己无错,只能藉托尔斯泰的小说让我们等待他的真实。父亲那凄切而温厚的message,那么多年过去了,仍然难以忘怀!将伴随我至永远,永远!

迎来陈景润的那一天

这样的父亲,一直是我的自豪,他现在依然身著藏青色的中山装,依然住在没有电梯的一厅二室,他的名字居然与他的学生陈景润的名字铭刻在中国著名高等学府、父亲执教45年的厦门大学的海韵园内。只是我和妹妹的母校(见照片)。

去年三月,厦门大学迎来了85周年华诞,作为校庆的一个重要内容,落成一组陈景润纪念碑,这是由陈景润铜像和背景石碑组成的,高约2.5m的大理石碑上刻著陈景润院士的金色英文数字论文手稿,下面衬著的白字是陈景润院士于1975129日亲笔写给我父亲的家信(见图,引自厦门大学出版社《走近陈景润一书》除了这封信以外,我父亲还保留了一叠陈景润的书信,大都是我们看不懂的数学符号,或是英文数字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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