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汪先恩
　　人们提到老妈妈，多用霜鬓、秋霜、银发、银丝等来形容，好一点的词汇就算“鹤发童颜”，意为面嫩而发白，白发是衰老的表现似乎为定论。医学发达的今天，对一丝白发还是一筹莫展，以至染发业方兴未艾。杜甫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如今90很平常，百岁也不足为奇，但像我妈妈那样，人生70乌发如云，还是不多见。这次回家乡看到妈妈黑发依旧，高兴不已，思绪也不由聚焦头发。
　　成人的头发大约有10万至15万根，发的平均寿命男人约4年、女人的稍长一点约5年，可能是常梳头的缘故，通常每天有几十根新生与脱落，如落的多生的少便可能发展为秃发，落的黑生的白将演变成鹤发。头发的质量取决于头皮中毛包的机能，它是制造头发的工厂，制造头发的细胞叫毛母细胞，其在毛乳头处吸取营养分化成长为毛发，毛母细胞分化的头发本来是白色的，色素细胞分泌的色素整合其中，于是就变成了著色的头发。色素因人种不同，发色也因人种而异，大体欧洲人为金发，非洲和亚洲人为黑发。不论什么颜色的秀发，老了一律还原为苍苍白发。已知色素的合成需要酪氨酸及锌、铜等微量元素。但补充这些物质也不能预防或改变白发，看来在微观上很难找到答案和对策。也许我妈妈的黑发能给予启示。
　　妈妈叫任美娥，1936年10月28日出生在安徽省望江县太慈镇龙山村。龙山村因龙山得名，位于武昌湖畔的龙山，山不太高，但秀美挺拔。外婆家在山前，我老家就在山后。开门见山，闭门听浪，也许有人认为这田园风光净化了心境，这话不假，但同村的同龄人大多银丝满头，可见主要原因不是环境。我妈妈不识字，但常用儒学的仁德和佛家的慈善开导我们要求我们。她从没有与邻里发生过争执。69年和70年在开垦区连年洪水淹过屋顶，全家逃回龙山，身为灾民，妈妈却总不让乞讨者失望；狂风惊雷难免，妈妈总能心静如镜，至少给人的感觉如此。高中时我才知道外婆家成分是富农，外公又流亡台湾，这在文革中自然少不了麻烦，而我没有发现妈妈特别伤感，也许是不让我们受影响吧。日常生活中也如此，记得生产队时期，集体农耕，每当阵雨突然袭来，大家都顶一把稻草之类飞奔回家，我妈妈至多是脚步放快一点，不跑也不会顶稻草，在她看来，前面也在下，多淋一会少淋一会没有本质区别，万一跌跤可划不来；妈妈喜欢孩子，生4男3女。抚养7个孩子，就是基本温饱也是相当大的工程，记得当年挟菜一个回合便碗空见底，生活自然俭朴，后来生活好了，老人仍保持粗茶淡饭的习惯。妈妈平时睡觉很香，据说只有我回老家的头一天兴奋得睡不著。我爸爸比妈妈年长5岁，性情比较急躁，遇事往往冥思苦想，以致有时夜不能寐，爸爸70岁的时候就白多黑少了。父母头发的差别，令我想起传统医学的论述。
　　中医认为“发为血之馀”，意思是血中营养充足，头发就有声有色。慢性胃肠疾患尤其是消化吸收不良者、贫血者易早生华发是公论的事实，无疑白发形成与营养有关。李白有句名言“白发三千丈，愁缘是个长”，愁生白发，便道出了精神健康与白发的关系。过度的精神刺激既引起头皮毛包缺血，造成毛发局部的营养不良，又可引起消化道机能障碍。所谓“愁肠百结”就是愁绪引发的胃肠痉挛状态，必然影响消化吸收。可见，不良精神状态比单纯的饮食失调更严重，由此，可以理解为什么有人在特定情况下”朝如青丝暮成雪”，也可以理解自己当年几根少年白为何在高考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孩子们长大了，不能不远游，好在妈妈和爸爸在乡下生活很有规律，一个性缓一个性急，相映成趣，据说爸爸如今也学会酣睡了。妈妈常去5里外的文殊庙进香，她坚信进香许愿，行善施乐一定能得善果，子孙的兴旺有她的功劳，因而很有成就感。我以前没有在意，甚至劝她不要迷信，现在我鼓励她去朝庙进香，因为来回步行10里路，可以活动筋骨，而每去一次更有成就感，更快乐。老人能吃能睡能动能思考就是健康，相信妈妈的黑发纪录还会刷新，也祝愿天下的母亲黑发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