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乐水
“拍卖”这一行当起源于何时何地?鄙人无学,实在说不上来。但拍卖活动风行当今,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了。日前,北京荣宝斋拍卖郭沫若书法,一件写有“自力更生奋发图强”的大字横幅,起价100万元,成交价319万元,“拍”出了现代书法售价的“新高”。郭氏另一幅写在白布上的题词,也成了拍卖场里的抢手货。现代社会,万物都可以化为有价商品,文化艺术也不例外,拍卖活动自然也成了日常茶饭事。君不见,拍卖公司遍及全国,拍卖场里人头攒动,竞锤起落,竞买声此起彼伏。竞价随著高高举起的牌子,一路上扬,最后,“当”的一声锤响,爆出一个天价来。看那场面,真有些惊心动魄,连我们这些局外人也跟著较劲儿。
对拍卖这一物事如何看?有人视之高雅,有人视之低俗。而我以为,既不高雅,也不低俗,它只是一种纯然的商业行为。拍卖,是媒婆的活动,它使艺术和金钱联姻。但拍卖毕竟是富人的游戏,财力的拼比,一般和平民百姓无关。你我手中既没有奇珍异宝,兜里又没有朱提白镪,根本没兴趣也没有资格进出那种场合。所以,我辈只管“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竞买与竞卖”。
不过,事情往往有例外。当今的中国社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都可能发生。说不定,有那么一天,你、我,还有他或她,神不知鬼不觉就给拍卖了。我这话是有根据的,不瞒你说,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鄙人就稀里糊涂地被拍卖了两次。
一次是去年秋季,忽然接到一位家居常州的汪姓陌生读者来信,说他有幸得到我的一篇访问奈良的散文手稿,读后时有“豁然开朗的好心情”,并申明是从“孔夫子旧书网上拍卖会”买到的,还随信寄来了一份复印稿。他问我,这稿子是如何流到社会上的?是向报刊的投稿,还是无意丢弃的底稿?我一时茫然,根本回答不出。因为我实在想不起来这稿子是投给哪一家报刊的,也没有收入已出版的两本集子之中。查看旧时底稿,更没有留下任何踪迹。是报社大扫除时当废纸卖了,还是我无意之中丢了?至今仍然是个谜。
再一次就是最近,教学之馀随意浏览网上,突然一行文字跳入眼帘,“××书局拍卖快讯”:“主题:著名学者×××签赠本《××××》(内夹多字题赠的名片)保真品好”。赶紧点击条目一看,原来是1994年秋,我送给一位大学学友的自作散文集,彩印计4页,第一页是书名;第二页是我的题签:“学友×××先生雅正×××敬赠九四年秋”;第3页是我的名片和书的目录;第4页是名片反面,写著几句寒暄话。保存完整,确属“真品”。
我对这本赠书,倒是有些记忆。当时此书出版不久,我便广赠亲朋好友和学生,当然也包括两位已是“部长级待遇”的高干。鄙人一介书生,对于官场一向麻木不仁,赠书时心中只有“学友”而无“高干”。再说,本人虽一介布衣,但学友中倒也不乏“部长级的”头面人物,少说也有四五个,心中并不在乎这些。忽忽10馀年,过后没再想过。今日猛然重睹旧物,大有不胜今昔之感。接著而来的思考是:这本赠书是如何流到卖家之手的呢?我估摸有这么几种可能性:一是受赠者接到后,毫无兴趣,顺手丢到字纸篓里,被手下工作人员检出,卖到废纸店,弄几个钱花花。书的初版定价5元5角,作为废纸卖最多也就几毛钱,可真难为他(她)了。二是收到后,终于想起来是有那么一个人,当年也曾一道共过事,聊过天,搞过翻译;也该想想今夕复何夕,也来添乱?快,扔掉。三是根本未送到受赠者手里,而是被身边人员“截获”,以保护首长不受外界干扰。四是被家人、部下或熟友拿去,当废品和垃圾处理了。
以上种种,以三、四可能性最大。一、二可能性最小。因为,既是赠书,便有题名,赠者之名尽管轻似尘芥,而受赠者之名却重如泰山,是万万造次不得的。就是说,即使扔掉,也会预先做些处理,例如将受赠者名讳涂去,或将题赠的一页撕掉。也许有人会想,说不定受赠者亲自卖掉,也未可知。但此种可能性几乎等于零。诚然,高官们清明廉洁,俸禄也不会太高,但还不至于困窘到只留意这一点儿小钱,不顾身份跑旧书店卖书。
这么说来,事情还是一团未解的谜。我本想把原书买来,学习贾平凹,再次写上受赠者大名,重新寄去。但这是名士的手段,我做不来。再说,此书上牌不到两天,即被一位名叫“明明如月”者捷足先登,以原书4倍的价钱买去。但我仍然为卖家惋惜,单单凭受赠者名讳3个汉字,再添3个“0”也不愁卖不出去。
不管怎样,我还是要感谢这样的拍卖,尽管两次的被拍都给我留下层层疑云,心中不大对劲儿,但同时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给我一种金圣叹般的快感:“拍卖,至快也。鄙人于无意中得之,大奇。”
被拍卖有感
日期:
06年07月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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