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姚昭文

　　这一晚，天还不算太黑，快要被黑暗吞噬的云朵在西方的天空堆起了怪异的形状。云朵间一亮一亮的，让人不由得想像，那是遥远的一位老人在拥抱著黑夜，讲著一个可怕的鬼故事！
　　不！这不是我的幻想！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确实有那么一个名叫毒品的老人，他没有慈祥的面容和善良的心。在他300多岁的年龄里，他的故事都是贪婪、自私、凶残、忘乎所以和哀嚎！在这里，我不想称他为老人，我要叫他老家伙！
　　 这一晚，他没有讲故事，准确地说，他在迅速地写著一个个故事的结尾！
　　 这是什么故事呀？歌厅、舞厅、酒吧等闪耀著光亮的地方，和窗户密闭的小房间，和被黑夜擦去了色彩的树丛后面，和我们想不到的那些地方，一切恶心的我不想说的东西，让那个叫毒品的老家伙狞笑著在稿纸上抟来抟去，竟然抟出一个水桶般粗的、长著美女面孔的毒蛇。老家伙和毒蛇密语几句后，毒蛇便瞄著那万家灯火急急地爬去……
　　这一晚，挂在窗口的风铃被长著一张绿脸的夜风敲响了！
　　他从烦恼中一跃而起，走到窗口，夜风伸出葱白一样的手指，不停地轻抚他的脸。美丽的夜色像开著火红花朵的鸡冠花，给他唱著一首轻柔得像一团棉絮的歌。
　　歌中有酒，酒是又苦又辣。他曾一度要逃掉，这是他能给她讲的公开话，不能讲的是什么？夜色眨眨眼说，我知道。他眼下不能和夜色多说，因为她还躺在痛苦的呻吟中，伤感在她岁月的山沟里无声地流淌。
　　这一晚，台灯涂亮了室内的一切，希望却徒劳地在他们的心扉徘徊。
　　他转回身来，无奈地看著昔日那则美丽的故事。保存这则故事的光盘，已经被他严重地划伤。她至今仍在不懈地努力，渴望修复这张被她视为生命的光盘。光盘上刻录的他，曾经是她认为最可爱的天空，曾让她向往和疯狂。
　　他低沉的声音扯碎了她的回忆：“我要去了，沉闷已经将我的心浸泡得麻木不仁，无奈堵死了我所有的路。明知天堂就在不远的地方，我何必在地狱里哀歌！”
　　“地狱……”她蓦地从回忆中清醒，反覆咀嚼著这两个字，惊讶在她眸子里爆炸著，引起的火焰顿时烧焦了她的心。她缓缓放下已经熟睡的太阳，怒涛从眼中喷射出来，霎时间将民主评议的馀烬浇得无影无踪：“紫罗兰还在鲜艳地绽开，蜜蜂在它四周轻歌，月亮还在津津有味地读著那晚的日记，现实却是如此地背信弃义……”
　　他在烦躁中走来走去：“别一直翻昨天那本破书了，好吗？昨天只不过是未来星空里一颗即将燃尽的星！明天，金钱、友谊，包括……会给我绘出一幅好美丽的图画。在这幅图画里，我是财政部长，我是总统，我是上帝手里常握的那把如意之杖！”
　　她不再相信眼前流动的曾经是那最美的山泉，她用警惕做秤，秤著那声音里的真实有多少分量。痛惜搅动她的情感，她伤心地想，为什么现在的150亿年，竟会不如当初一万亿分之一秒而美妙呢！那时的她，虽然补丁爬满了全身，欢乐却教会了她世上最好听的一切歌曲，让她如一位高贵的公主整日地歌唱！而现在，缕缕青烟燃尽了他对于家庭的责任，她早已成了他眼中的一块补丁。她能预感到，不久的将来，她将和整件衣服被他卖掉！想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将沉重的哀怨送至墙角，而给他的是萦绕在脑海的失望和无言的指责。
　　他正要说什么，一阵异常搅动了他的心，这是那条长著美女脸的毒蛇，叩响了他深藏在心中的那扇神秘之门。毒蛇的舌信子一吐，他顿时眼涩涩的，鼻酸酸的，泪涕像冲破闸门的洪水奔涌而出。奇怪的是，吸毒使他忘记了眼前的一切，只想到将要到来的超越一切的愉快。而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动听的音乐。对于他来说，这不是音乐，这是呼唤行动的号角！
　　他不再说什么了，他从卧室冲进卫生间，在一堆卫生纸下摸出完全不属于他的辛劳。就在他要悄悄走出家门的时候，白天就在她心底开始值班的警惕，帮她不知从哪里找的那么大的力气，让愤怒和悲伤一同从床上跳下来，紧紧地抱住了那条家庭的蛀虫：“快还给我，我不能让你把它变成一团团青烟。因为那不只是我的血汗，那是我希望中的所有欣喜！”
　　他把这一晚他所认为的最大欢乐搂紧在胸前，她的话没有启开他心灵里被吸毒早已锁死的门。远处的音乐虽然已经被夜风吹散，但仍像海洋澎湃著他的心。而那毒蛇的美女脸烧得他已经没有一点理智。他恶狠狠地推开她，跟著那哼著胜利之曲的美女蛇，很快和黑暗紧紧拥抱在一起。
　　她跌倒在彻底的失望里，却把眼中的悲怆抛洒在空中，只见一轮月亮呼啸而出，在天宇里翻滚著。
　　这一晚，有多少悲歌在泪水里演唱，有多少狞笑在呼吁中疯狂！
　　这一晚，那个名叫毒品的老家伙在为无数个故事的结尾而兴奋，他也像年轻人一样跳起了舞蹈。红如烛头的光亮在他看来是那么地美好，他被未来陶醉著，渴望著能活到800年甚至一万年。
　　这一晚，那轮翻滚的月亮不见了，而打击贩毒吸毒的正义雷声终于在空中响起。善良和正直敲响了愤怒的天鼓，一道道勇猛的闪电，像一柄柄利剑，蓦地划破长空。和闪电一同唱著战歌的，是弯曲的白色金属的光亮，它们多么像春天的细雨，浇灌著这一片焦渴的土地！它们更像一支笔，让她多个本该结尾的故事又展开了新篇。
　　这一晚快要结束的时候，那老家伙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他的喉咙里喷射著黑色的血。而那条长著美女脸的毒蛇，则在黑血里痛苦地翻滚著，挣扎著。
　　这一晚过去了。那则美丽的故事打开一直长期关闭的小窗，深深地吸了一口早就不曾吸过的清新空气。窗外，是绚丽的万道霞光，那霞光下，是正在冉冉升起的一轮朝阳！而窗台下，一排排整齐的向日葵，长得那么嫩绿，那么茁壮！
　　呵，这不平常的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