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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望京华思白羽 / ---悼念刘白羽先生
日期: 05年09月4期
    ●陈德文

     一

     从老友李景端发表的文章中,惊闻刘白羽先生逝世,我对着计算机不由“哦”了一声。立即查找有关网页,当这一消息得到证实后,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悲伤和遗憾几天来如石块压在心头。
     我和刘白羽既未见过面,也未打过电话,只是一个时期的书信往来。那是上个世纪80年代,我读他的新着《芳草集》,从中感受到他对日本文学的满腔热情。我发现刘白羽是一代老作家中对日本事情最熟悉、最关心的一位人士。他曾经随郭沫若、巴金、老舍数度访日,和中岛健藏、野间宏、井上靖等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他洞悉日本文化,认为日本散文的成就远在小说之上。他为我的北大师友叶渭渠、唐月梅夫妇的译着推介、作序、热情呼吁国内多译一些日本散文。所有这些,都使我对他倍感亲近,十分崇敬。
     老作家的鹤之一声,山鸣谷应。我在翻译了岛崎藤村、夏日漱石几部长篇小说之后,集中精力于日本散文。1983年,《自然与人生》的中译本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刘白羽着文大力赞扬,使我倍受鼓舞,从而产生了进一步接近他,了解他的愿望。
     我平生不愿接近大人物,虽然满心景仰,但不敢轻易打扰,如冒然写信,登门拜访等。即使对自己母校的师辈如季羡林先生,我也只是远远地默默地读他的书,效法他的作人作文,关注他的一言一行而已。更有的昔日同窗,官儿做进了中南海,但我也没有一点儿“我的朋友胡适之”之类的想法。

     二

     我识白羽久矣。1954年上初中,第一册语文课本就有他的一篇文章——《南进路上》,这是解放战争时他作为随军记者写的战地新闻。半个世纪过去了,这册语文书早已片纸不存,昔日的少年郎变为白发叟,然而这篇文章却深深印在脑里。从50年代的《南进路上》,到改革开放时期的《白蝴蝶之恋》,刘白羽的作品在中国学校教育中,对一代又一代青少年的成长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正像爱读鲁迅、郭沫若、巴金、朱自清、梁实秋一样,我也爱读刘白羽的散文。白羽散文,大致可分两类,一类属“大江东去”,慷慨悲歌,带有燕赵豪侠之气,如《长江三日》等,一类属“杨柳岸,晚风残月”,浅笑轻颦,具有委婉低徊之趣,如《樱花漫记》等。这两类散文都以作者的浓情酿制成篇,如美酒香醪,饮少辄醉。我读白羽散文总用朗读的方式,念到精彩之处,总是心旌摇曳,手舞足蹈,掩卷长思,激动不已。

     三

     刘白羽历任作协副主席、党组书记、文化部副部长、解放军总政文化部长。就身份来说,是老党员,老干部,不折不扣的党培养起来的大作家,对于我辈来说,是高不可攀的“伟大的存在”。还有,他的这种身份和地位,按理说,同什么新感觉派、耽美派,什么黑色幽默、后现代主义,什么川端康成、乔伊斯等水火不相容,根本“喝”不到一块去的,然而,这些不可能在刘白羽身上的竟然达到了可能,并实现了完美的结合。这也许是一大奇迹吧?
     刘白羽对日本文学一腔热情,他对《自然与人生》中译本的奖掖,一下子拉近了我和他的距离。我觉得这是一位可亲可爱的蔼然长者,我和他完全可以成为朋友。
     怀着这样的想法,我冒然寄去一封信。不几天就收到了他热情洋溢的复信。他在信中深深自责,说《破戒》和《自然与人生》一出版他就看了,非常感动,但竟然没有注意译者是谁。他对我读他散文的一些感想表示认同,并称我是他的知音,这使我受宠若惊。从老人常有的颤颤巍巍的字迹里,我感受着一位文坛前辈火热的赤子之心。
     此后,我和刘白羽先生有了一段令人鼓舞的书信交流。其间,他为我的第一部散文集《我在樱花之国》写了序言——《在樱花雨中陶醉》,此文还发表在《光明日报》副刊上。他把新出版的《刘白羽散文全集》题赠我,我也将“百花”出的几位日本作家、艺术家的散文专集寄赠给他。1991年,他写信说,想买一套新出版的《追忆似水年华》,托我联系一下。我立即和译林出版社李景端社长打电话。办事一向雷厉风行的老李,很快给他寄去了一套成书和《译林》杂志。李景端后来还去北京登门拜访,邀请刘白羽出席《尤利西斯》研讨会。

     四

     刘白羽的多次访日,他和日本文化人的交往,使他对日本有着较之其它作家更深刻的理解,由文学而到文化艺术,他对日本的一切似乎都很感兴趣。日本朋友送他一个镶在玻璃框中的“人形”,他一直放在客厅里,自己欣赏也供客人欣赏。他访日时得到一把小茶壶,宝爱非常,有一次因不堪失子之痛,不小心打碎了,十分悔恨。鉴于此,我一直打算买一套“有田烧”送他,给他一个突然的惊喜,但一直没有机会上京,只想将来再说。谁知这个愿望成了永久的遗憾。
     大人物未必都是伟大的人物,见人之所未见,识人之所未认。胸怀博大,如海纳百川,不墨守定规,不囿于成见,善于吸收新鲜事物,时时营养自身,既有可圈可点的辉煌业绩,又有可亲可近的人格魅力。这样的人物方可成其伟大。而伟大的内里也必然裹着平凡,二者达到和谐的统一。几年前,我从东山魁夷那里感受到这一点,这几年,我又从刘白羽身上发现了同样的资质。

     五

     刘白羽的前半生随军转战南北,在马背上送走了血火年华,战地青春。用自己手中的笔杆子记下了那个时代,那段历史。创作了《五台山下》、《太阳》、《兰河上》、《火光在前》、《环行东北》等小说和通讯;后半生身居要职,但仍笔耕不辍,为后人留下了《红玛瑙集》、《秋阳集》、《风霜集》等一系列散文和《第二个太阳》、《风风雨雨太平洋》、《心灵的历程》等长篇小说和回忆录等作品。
     每看到他的名字,我不由想起卢纶《塞下曲》中“平明寻白羽”的诗句,也联想到鲁迅说的“林中的响箭”这句话。我以为这其中一定含有某种真意,但我一时不得其解。如今,白羽已坠地入石,响箭已歇翅停飞。中国当代文坛一颗巨星殒落了,日本文学研究和翻译界也失去了一位知音,一位不断为之鼓与呼的巨人。想到此,我心中一阵惘怅和茫然。

     六

     报载,刘白羽先生因跌跤造成颅内出血,于8月22日入院行开颅术,术后昏睡不醒,于24日下午猝然逝世,享年88岁。
从医学观点看,颅内出血,一般宜静置,不可搬运,更不能轻意手术,需待其自然恢复,如眼内出血,虽一时淤红满布,不几天即青白如洗。刘白羽先生之疾是否属此种情况,不敢断定。姑妄言之,仅作这篇小文的余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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