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多勇
青年农民陈来财现在正坐在立交桥上看四周的风景。他从一千多公里远的安徽农村老家来北京已经3天了。3天来他什么事情都不干，就坐在这座立交桥上看风景。陈来财来北京后，和两个哥哥陈来金和陈来银住在距立交桥不远的租住屋中。大哥陈来金来北京8年，3年前回家盖起3间房屋，娶回一个女人做老婆。二哥陈来银来北京5年，去年也回去盖了房娶了老婆。就是在他们的鼓动下，陈来财才来北京的。到北京后他才知道，回去时风光无限的两个哥哥，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在建筑公司上班，而是一个收废品，一个做菜贩子。陈来财不愿跟着其中任何一个人干，便决定回家前在北京溜达闲逛一番。他闲逛的内容，就是一连3天都坐在立交桥上看这个大都会的风景。就在陈来财决定回去的时候，一个身穿背带裙的姑娘走入了他的视野，也就是在这一刻，陈来财的命运不知不觉地发生了扭转。
这个姑娘是个发廊妹，也住在离立交桥不远的地方。两次和她在立交桥上相遇，使陈来财忽然对这个陌生的女子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他追寻姑娘的行踪到了一家叫水妹子的发廊，看着墙上的名码标价，他对这个叫娟子的姑娘说：“我现在口袋里没有钱，可过几天，我会带着钱来找你的。”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他决定延缓回老家的时间，先挣点钱了结了这桩心事再说。他轮流跟着大哥收破烂和跟着二哥倒腾蔬菜，每天从他们手里收取10元钱工钱，甚至夜里还跟着他们到工地上去偷钢筋……5天后，他怀里揣着100元去了水妹子发廊，找到了娟子姑娘。陈来财指着价目表说：“我不洗头，不洗脚，也不按摩。我要那种被称为‘其它’的服务。”娟子说：“价钱我还是得先给你说清楚，白天里做这种事，一次100块。要是包夜的话，一次少说也得200块。”陈来财交了100元钱，随娟子去了她的出租屋。娟子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年轻的男人所要做的，只是拉住她的手，结结巴巴地和自己说了说话而已。当知道陈来财留下来就是为了了结与自己说说话的这桩心愿时，娟子说：“那你明天就要走了？我有事，否则会去车站送送你这个老乡的。”这句话让陈来财心里一阵温暖，他说：“我不急着回家了，过几天我口袋里有钱了再来找你说话。”
这天，大哥和二哥靠偷摸发了一笔意外之财。他们两人以为陈来财睡着了，便肆无忌惮地决定两人到外面的发廊去找女人风流一把。他们走后，陈来财一骨碌爬起来，选择与两个哥哥不一样的路径，往发廊里跑去。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要赶在两个哥哥之前，将娟子从发廊里叫出来。至于自己为什么这样做，有什么道理要求娟子这么做，陈来财现在还没有想清楚。他将娟子拉到了发廊附近的一个黑暗处，娟子说：“你这是干什么呀？你是要带我出去吗？”陈来财不知怎样回答，只恳求她说话声小点儿。在暗处，他们果然看见两个哥哥各挑了一个发廊妹带走了。结果娟子生气地说：“你这是来搅和生意的，要不是你，说不定那两个男人会把我带走，我就能多挣一笔钱。今晚这笔损失你不能不赔。”陈来财没想好该说什么话，可也没想到娟子会这么说。他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卖黄豆的收入400元钱，拿出一张给了娟子，然后流着泪扭头跑开了……
陈来财决定离开北京回家了，但却最终没能回去得成。路过那座立交桥的时候，他又猛然想起了娟子姑娘，遂决定去和她告个别。娟子不在发廊里，另一个发廊妹告诉他说，娟子遇上了麻烦事：一个名叫黑豹的男人天天来缠着娟子不放，吓得娟子在发廊里都呆不下去了。陈来财不愿意放弃，便去娟子住的地方找她。在很远处，他就听见了娟子的喊叫声。顺声望去，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正把娟子往一辆小车上拖。娟子看见陈来财，立即大叫起来：“我被绑架了，快来救我。我们是老乡，我喜欢你，你不能见死不救呀。”这几句话让本来还犹豫的陈来财浑身充满了男子汉的感觉。他猛地冲上前去，拦腰抱住黑豹说：“她是我表妹，这事我不能不管。”黑豹恶狠狠地说：“我看你是活腻了，我的事你也敢管。”随即挥拳向陈来财打来。娟子脱开了身子，立即向远处跑去。黑豹将陈来财揍倒在地，又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这才向娟子追去。陈来财头晕眼花地爬了几次才爬起来，他朝着娟子喊道：“快跑，往立交桥那儿跑。”娟子跑上了立交桥，但饿狼似的黑豹也冲上了立交桥，眼看娟子还是跑不脱了。这时，陈来财像疯了一样穿过马路，从另一侧跑到了桥上。他放过娟子，一头向跟在后面的黑豹撞了上去。黑豹是有防备的，迎着陈来财而来的，是一把明晃晃的长刀……
肚子上插着尖刀的陈来财一下子闪到了桥外，双手抱着栏杆吊在了半空。娟子从桥的另一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一幕，但她犹豫了一下，却头也不回地跑远了。陈来财说：“我要回家。”但眼前的世界慢慢地黑了下去，他的两只手也随即松开了立交桥的护栏……（帆子） 载于《时代文学》2005年第2期 (沈强插图)
青年农民陈来财现在正坐在立交桥上看四周的风景。他从一千多公里远的安徽农村老家来北京已经3天了。3天来他什么事情都不干，就坐在这座立交桥上看风景。陈来财来北京后，和两个哥哥陈来金和陈来银住在距立交桥不远的租住屋中。大哥陈来金来北京8年，3年前回家盖起3间房屋，娶回一个女人做老婆。二哥陈来银来北京5年，去年也回去盖了房娶了老婆。就是在他们的鼓动下，陈来财才来北京的。到北京后他才知道，回去时风光无限的两个哥哥，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在建筑公司上班，而是一个收废品，一个做菜贩子。陈来财不愿跟着其中任何一个人干，便决定回家前在北京溜达闲逛一番。他闲逛的内容，就是一连3天都坐在立交桥上看这个大都会的风景。就在陈来财决定回去的时候，一个身穿背带裙的姑娘走入了他的视野，也就是在这一刻，陈来财的命运不知不觉地发生了扭转。
这个姑娘是个发廊妹，也住在离立交桥不远的地方。两次和她在立交桥上相遇，使陈来财忽然对这个陌生的女子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他追寻姑娘的行踪到了一家叫水妹子的发廊，看着墙上的名码标价，他对这个叫娟子的姑娘说：“我现在口袋里没有钱，可过几天，我会带着钱来找你的。”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他决定延缓回老家的时间，先挣点钱了结了这桩心事再说。他轮流跟着大哥收破烂和跟着二哥倒腾蔬菜，每天从他们手里收取10元钱工钱，甚至夜里还跟着他们到工地上去偷钢筋……5天后，他怀里揣着100元去了水妹子发廊，找到了娟子姑娘。陈来财指着价目表说：“我不洗头，不洗脚，也不按摩。我要那种被称为‘其它’的服务。”娟子说：“价钱我还是得先给你说清楚，白天里做这种事，一次100块。要是包夜的话，一次少说也得200块。”陈来财交了100元钱，随娟子去了她的出租屋。娟子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年轻的男人所要做的，只是拉住她的手，结结巴巴地和自己说了说话而已。当知道陈来财留下来就是为了了结与自己说说话的这桩心愿时，娟子说：“那你明天就要走了？我有事，否则会去车站送送你这个老乡的。”这句话让陈来财心里一阵温暖，他说：“我不急着回家了，过几天我口袋里有钱了再来找你说话。”
这天，大哥和二哥靠偷摸发了一笔意外之财。他们两人以为陈来财睡着了，便肆无忌惮地决定两人到外面的发廊去找女人风流一把。他们走后，陈来财一骨碌爬起来，选择与两个哥哥不一样的路径，往发廊里跑去。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要赶在两个哥哥之前，将娟子从发廊里叫出来。至于自己为什么这样做，有什么道理要求娟子这么做，陈来财现在还没有想清楚。他将娟子拉到了发廊附近的一个黑暗处，娟子说：“你这是干什么呀？你是要带我出去吗？”陈来财不知怎样回答，只恳求她说话声小点儿。在暗处，他们果然看见两个哥哥各挑了一个发廊妹带走了。结果娟子生气地说：“你这是来搅和生意的，要不是你，说不定那两个男人会把我带走，我就能多挣一笔钱。今晚这笔损失你不能不赔。”陈来财没想好该说什么话，可也没想到娟子会这么说。他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卖黄豆的收入400元钱，拿出一张给了娟子，然后流着泪扭头跑开了……
陈来财决定离开北京回家了，但却最终没能回去得成。路过那座立交桥的时候，他又猛然想起了娟子姑娘，遂决定去和她告个别。娟子不在发廊里，另一个发廊妹告诉他说，娟子遇上了麻烦事：一个名叫黑豹的男人天天来缠着娟子不放，吓得娟子在发廊里都呆不下去了。陈来财不愿意放弃，便去娟子住的地方找她。在很远处，他就听见了娟子的喊叫声。顺声望去，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正把娟子往一辆小车上拖。娟子看见陈来财，立即大叫起来：“我被绑架了，快来救我。我们是老乡，我喜欢你，你不能见死不救呀。”这几句话让本来还犹豫的陈来财浑身充满了男子汉的感觉。他猛地冲上前去，拦腰抱住黑豹说：“她是我表妹，这事我不能不管。”黑豹恶狠狠地说：“我看你是活腻了，我的事你也敢管。”随即挥拳向陈来财打来。娟子脱开了身子，立即向远处跑去。黑豹将陈来财揍倒在地，又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这才向娟子追去。陈来财头晕眼花地爬了几次才爬起来，他朝着娟子喊道：“快跑，往立交桥那儿跑。”娟子跑上了立交桥，但饿狼似的黑豹也冲上了立交桥，眼看娟子还是跑不脱了。这时，陈来财像疯了一样穿过马路，从另一侧跑到了桥上。他放过娟子，一头向跟在后面的黑豹撞了上去。黑豹是有防备的，迎着陈来财而来的，是一把明晃晃的长刀……
肚子上插着尖刀的陈来财一下子闪到了桥外，双手抱着栏杆吊在了半空。娟子从桥的另一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一幕，但她犹豫了一下，却头也不回地跑远了。陈来财说：“我要回家。”但眼前的世界慢慢地黑了下去，他的两只手也随即松开了立交桥的护栏……（帆子） 载于《时代文学》2005年第2期 (沈强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