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一日本人，有次坚持不懈地问我，你们中国人，有无感到害怕的事？什么事是你们认为最可怕的？

　　咦，许是喝多了。

　　於是含糊其辞，花了许多时间回答不出。

　　这基本上与“什么是快乐”一样很难答得让人感到满足。

　　於是这人说，譬如死亡、鬼、地狱之类。问我是不是和他们同感。

　　无论如何躲不过去，只得说，这类事情，因人而异，要说起来中国对於神鬼的传说，应该不会少於日本。很多说法，很可能是当初从中国流传过去的。不过若是说害怕，那可能最大的因素还是在对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完全不能控制的事情害怕。究竟谁看见过鬼了，谈鬼的还不都是活著的人。

　　想起来从前中国家里死了人，按照传统，家属要烧纸束送他。这个习惯我模糊中还有点记忆。现在，从书上看来的，海外的一些有钱的华人，死了当然也要讲派头。那些家属会在焚化场园内一处，设置安放纸束，大小刚好可放一间豪宅，既然是纸的，於是烧一间规模越大的越好。甚至还带婢女家仆、信用卡奔驰车、麻将桌录影带等等。并且仍有种族歧视，守门的依然是包头布的巴基斯坦人，大胡子。婢女倒不一定是菲律宾籍，据说是因为纸扎匠的想像力还比较落后。

　　这么做当然一切都是活著的人的心意，要为逝去的人送上一程。东方的宗教哲学，是逝者已成佛，去了西方极乐世界。西方、天堂，信者则有，死了才能去，又没有人去了还能回来现身说法，谁也不能追溯。

　　不过既然可以求神拜佛，祈祷平安、发财、幸福，做得不亦乐乎，那么相信逝者已经成佛，安慰活著的人，也算很合理的了。

　　可是怎么想，这些事情对於我，都感觉不到害怕。可能是由於生长的环境不同，正好我们这一代基本上不信神鬼，也很少有宗教信仰。可能现在有人已经信了，中途半端也好，临时抱佛脚也好，信则灵，愿意的话，信吧。

　　说到同感，还是稍有分别的。我还是觉得若是说可怕的话，那被活著的人算计，要远远可怕得多。不是有句话叫“鬼上身”，指的还不是上了活人的身么。这一点上与那日本人是不会统一的了。也可能是人家活得太舒畅，才有这份余暇来害怕日后鬼的世界。

　　到了水到渠成的时候，再考虑新的害怕项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