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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儿子.吃饭 / ■(东 京)胡 杨
日期: 04年08月4期

  小时候看邻居家的豆豆养了只花猫,很羡慕。早上吃过饭,豆豆便抱著花猫站在门口,惹我们眼红,想逗猫玩一阵。我和妹妹只能摸摸小猫,想抱抱他都不同意。於是我们请求母亲也给我们抱个猫来养,母亲决然回答:我连人都养不活,还养猫!至今,我猜我对猫的漠然就来源於母亲的这句话。尽管我和妹妹后来也试著养小兔和小鸡,但都不长,很快就被母亲炖了汤,做了凉拌麻辣兔丁给我们吃了。我也不象有些倔强的孩子,誓死不吃自己喂养的小动物彷佛我很早就懂得,喂养小动物的目的就是解馋的,猫是不能解馋的,所以猫并不可爱。

  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多的猫,在东京,肆无忌惮地在楼前、树下,晃荡著肥肥的身子,悠来串去。墨绿发亮的眼晴,盯著路人,当你鼓起勇气回看一眼,她吱留一声,猛从身边斜过,受惊吓的不是她反是你。这些野猫,白天夜里在家门外的垃圾场觅食,撕破的塑料袋撒落四处,清洁工清扫时嘴里咕咕噜噜,大概是报怨猫的可恶,可始终没人去想要将猫消灭。我实在不明白,留这么多猫,到底有什么用处,既然不能吃,也没人逗弄她们玩。

  我发现猫於我的实用,是几年后从儿子开始的。

  儿子从两岁起就表现出对吃的不屑。把鸡蛋打得发泡,加丁点盐、香油、兑好鲜奶和水,按一比一的比例,倒进鸡蛋碗,再调匀后,放在旺锅上蒸,五分钟后熄火,呈上又嫩又鲜的蛋羹,却见儿子转过脸,紧闭小嘴,话还不太会说,可表情已做得十足:快把这讨厌的东西撤下!我几乎绞尽所有脑汁,做出的几乎所有菜,都遭到儿子否决。做母亲的心几近崩溃。

  有一天带他出去散步,下了楼,转过屋角,懒洋洋的阳光下,一只黑乎乎的小猫倚在树下,警觉地注视著我和儿子。往常我会指指猫,教儿子说一遍,小猫咪,然后就走开。可那天,不知是因为这只猫不同寻常的瘦小,看著有些可怜,还是因为阳光灿烂,我心情较好,我带儿子向猫走近。她没有迅速跑开,反倒像不知该怎么办似的,盯著我们,一动不动。我觉得她会趁我们不备猛地从我们身边窜开,我甚至做好了她猛然溜走带给我惊吓的心理准备,可她一动不动,看著我们。儿子第一次与猫这么近,看得有些呆,我随口说,小猫咪好可怜。儿子问,为什么?他现在到了问为什么的年龄,凡事都问为什么,而且循环问,你解释的答案,就是他下个为什么的问题,直到最后我不得不说,没有为什么,就是这样。所以我并不像那些教育家所写,家长要认真回答孩子的每个问题,甚至不惜翻书查证,一定要给孩子正确回答。有时我怀疑教育家们是否真带过孩子,孩子的问题不是每个都可以正确回答的,有时根本就没有答案。

  如往常我开始编了,回答儿子的问题。因为她没有吃的。我说。为什么没有吃的,瞧,来了不是,为什么,看你怎么答。按惯例我可以说,因为附近可吃的东西被其他猫咪吃掉了,我可以预见儿子会问,为什么别的猫咪可以吃她不能?我答,因为别的猫咪长得壮,跑得快,把吃的抢走了。为什么,我进一步引申,因为他们吃得多,好,关键就在这,话题立刻一转,接著说,宝宝吃得少,就跑不快,以后就会象这只小黑猫,变得可怜起来。至此,教育的意义达到,儿子可能会好好地吃两天饭,因为不想做可怜的小黑猫。然后一切照旧。但那天我没这么说,我答,因为小猫咪没有妈妈。这真是一个大是大非的问题,儿子感到空前的紧张。他头一次,没用疑问句,说,我有妈妈,说完,还抓抓我的手,以确认,这就是他的妈妈。我暗自好笑,他还真有点将猫比己的同情心呢。趁势我做了一番加强教育,诸如不好好吃饭的孩子妈妈不喜欢,就会变成没有妈妈的孩子呀。儿子听得很认真。

  以后发生的事真有点奇迹般,至少对我,一个面对不爱吃饭的孩子的苦恼妈妈。每当他面对眼前的饭菜瘪过嘴,每当他把饭菜包在口里不嚼不吞或光嚼不咽,我就附在他耳边,轻轻说一句,你想做没有妈妈的小黑猫吗?儿子会立刻摇头,然后坚定地把饭菜咽下。开始我以为这如其他说教,过两天,他就会识破玄机不再上当。但没有,不做没有妈妈的小黑猫的信念硬是支撑儿子两年,任何时候,只要我提到小黑猫,儿子就会勇敢地把饭菜吃下。不知是黑猫的可怜样子真的打动了儿子还是怕失去妈妈的恐惧迫使他一口口吞下我做的饭菜。我想后者的成分更多,那种无形的不安让孩子有了动力,去做本身不愿意的事情。母亲的概念对幼小的孩子来讲,也许是某种象徵,某种意义甚至力量,藉助这种力量,孩子能超常地发挥自己。我想孩子并不一定相信母亲说的每一句话,但凡和母亲有关的事情孩子是容易相信的。我不禁有些无奈,孩子这么小,我就用他顶顶当真的东西来胁迫他,会不会象教育家所讲,过早在儿童心里埋下阴影?但黑猫的神奇作用让我舍不得放弃,只好祷告儿子不会因妈妈的反例教育而失去对母亲真正的信赖。

  儿子继续在自己与外面的世界里游荡,懂得的东西越来越多。四岁之后吃饭成为了件快乐的事情,有时闻我的饭菜太香,他会问我,妈妈,我的肚子里已经没有东西了,我可不可以先吃?七岁时他会自己给自己泡方便面,还学著打一个鸡蛋,美曰增加营养。汤里偷著放丁点油辣椒,吃得满头满脸的汗,嘴里却说著,好吃好吃。看著这么个生龙活虎的小子,怎么也想不到二至四岁时他吃饭的艰辛。

  已经不记得是从哪天起,我不再拿小黑猫做反例了,只记得最后看到小黑猫,或者是另一头黑猫也未可不知,是儿子已经能独立在楼下的公园玩了,大概快四岁,他匆匆跑上楼,一定要我下去,说是看见小黑猫的妈妈了。尽管已过了近两年,但黑猫的事情却是我家头等大事,隔三差五母子都惦著她呢,於是我也有些好奇,想儿子怎么就能认出黑猫妈妈来,看见黑猫妈妈,一定先批评再表扬,批评她怎忍心丢了自己的宝贝,表扬她为我立了大功,要不是她的恶劣行为做了反面教材,我儿子不会长得这样健壮。儿子拽著我,冲下楼。远远看见一只黑猫蹲在树下,权当她就是那只长大的小黑猫吧,猫妈妈呢,我问,儿子指指黑猫旁 边的老 太太,就是她,我看见她喂猫咪吃饭。老太太刚好拿出袋里的食物往黑猫面前的小盘倒。我笑得差点没背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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