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知县)小青
私房音乐家,言下之意就是属于个人的音乐家。对于五音不全,六音不认的我来说,略通音律的老公和女儿就是我的私房音乐家。
说起私房音乐家的花絮那可真是不少。孔老夫子号召做人要讲尊卑,今天就从老公讲起。
老公少年时,赶上文化大革命,学校几乎关门,只有他所在的宣传队还在折腾,上山下乡(农村工厂)到处演出,异常忙碌。开始他吹笛子,成为当地小有名气的少年笛手,后又改练二胡。没有家学,也没能得到名师指教,使得他最终断念报考音乐专业谋生,转而放松心情,自得其乐。
和他的相识,音乐为媒。那年刚刚大学毕业的我,第一次远离家人亲友,独自南下杭州读研究生。开始的新鲜劲儿一过,孤独就像潮水般涌来。相识是周末,临近的大学成立研究生会,闲来没事儿的我被稀里糊涂地塞进一辆大客车参加庆典。到了目的地才知道,学校的研究生会还专门准备了节目作为贺礼。在后台练习时,无意看到他(比我高两届)正在和我的一位同学讲著什么,那位同学第一次要上台独唱,有些紧张。而他的滔滔不绝和那副整得自己好像是世上第一高手似的样子,让我为自己的同学打抱不平,心想这人有什么了不起,多半是个半瓶水晃荡的主儿。独唱练习之后接下来是二胡和伴奏的配合练习,而他就是独奏二胡的那个人。从他如泣如诉的第一个旋律出来,我就给震在那里动不了了。那琴声,完美地表现了我对故乡和亲人的思念,贴切地抚慰了我孤独的心,克制了半天总算没让泪流下来,一曲终了把我感动得一塌糊涂,确立了他在我的心中成为闵惠芬大师以外的第二大民乐家。后来才知道原来他那时已是学校民乐团的二胡首席,还真不是那有名无实的主儿。至今,当年听到的那首《游子吟》还是我常点的名曲之一。闲来反省自己的婚恋,觉得男子确实应该在青少年时期苦练若干绝技,如乐器,运动,书画之类,像我老公那样,上来先把人震晕,之后的事自然水到渠成,好说了。
老公的二胡水平,由于是自学成才,技巧上当然不如科班出身,但他善于以情感人,独具特色,非常对我不懂技巧只知用心听音乐的胃口。二十多年来,很多日子,我在这边乒乒乓乓地做饭,他在那厢吱吱呀呀地拉琴,很有点儿牛郎织女夫唱妇随的幸福味道。
老公二胡演奏的第二春是在我们到日本之后。也许是文化相近的缘故,再加上这里为数不少的中国民乐家们常年的努力,越来越多的日本人开始喜欢二胡之类的中国民乐。从我们的留学时代起,不光很多人请老公教习二胡,每次学校和市里有国际交流活动也总少不了他。最盛大的一次演奏,是在夏日岐阜长良川旁的大舞台,近万人的听众静听他的演奏,特别是那首日本名曲《少年时代》,优美的旋律随风飘荡,令人如痴如醉。曲终之后,再来一遍的欢呼声至今让我记忆犹新。工作之后,生活节奏变快,但还是经常有各样的社团组织邀请他去演奏或开办讲座。有一年,竟有一半以上的周末都被这类邀请挤满。很多日本人被他的演奏打动,通过他的琴声了解了中国的民族音乐和文化。一次演奏后,一位九十多岁的老奶奶过来拉著他的手说∶“这是我听到过的最好的音乐,希望在有生之年再次听到你的演奏。”她还把自己随身带来的一包糖全部塞给了老公,诚意让人感动。老公自己最满意的一次演奏是那次和一位年轻漂亮女士的合作。女士钢琴专业名校出身,又很认真,那阵儿老公练琴格外勤奋,终于成就了锦上添花的效果,迎来了长久而热烈的掌声和献花。
近来,老公迷上了网络围棋,除了有演奏任务外,练琴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想点播他的二胡,也经常需要讨价还价了。于是开始梦想,老公明天就能迷途知返,重做我有求必应的私房音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