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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尚彪:最有名“日本黑户”老丁再回首艰难的调动
日期: 24年06月2期

中文导报  东瀛岁月

作者:丁尚彪

一九七九年,因岳父平反昭雪,妻子调回了上海, 而我留在安徽合肥工作。上海户籍是全中国最难获得的城市,想从外省调进上海,难度堪比阿波罗登月。 

上海的劳动体制分三种,全民所有制的国企、大集体的餐饮服务业、小集体的街道工厂。三者不可相互对调,而我正是小集体,犹如三等公民。 

如按正常渠道,以夫妻分居为由向上海申请调回,如痴人梦话,一辈子都不可能。唯有自找对调对象,私下给对方一笔钱,经双方劳动局批准对调。但有时上海人收了补偿钱先调离了,而回上海的却是其他人,劳动局会开后门调包换人。上海国企多,街道工厂少,对调范围极其狭窄。

为进攻大上海。一九八零年春节回上海探亲,我油印大量对调启示。骑着车,提着浆糊桶,在公交站的电线杆和马路边张贴,坚信在一千二百万人口的大上海,一定能大海捞针找到对调对象。 

广告贴出后访者不断,都是顶替父母工作,从乡下来到上海。或从安徽返城的已婚知青,几乎都是国企。 其中有不少骗子,要我先付一笔钱。接触近百人,都是来谈价格的。

其中仅有三位小集体所有制职工,都是返城女知青。第一位的丈夫在县城,要求先帮他丈夫调进合肥市,我们再对调,不收补偿费,我觉得有风险。 第二位索要二千元。第三位住在继父家,我判断她在上海呆不住。

她出价八百元,最后谈妥四百元。她要我预付二百元,但这种私下交易违法,万一反悔钱无法索回,谈判后签了合约。

她在街道食堂工作,请调报告写明和我对调。上海徐汇区劳动局审批后发出商调函。 
一九八二年二月,从合肥发往上海的回函寄出四个月仍无音讯。我害怕被调包,打算去上海徐汇区劳动局咨询,并偷偷录音取证。

借来的录音机有二块砖那么大,先在家里反复试验,再藏在大布包里带去。我先在劳动局厕所打开录音机,然后到接待处登记,在指定的小房间等待。

我把藏着录音机的布包放在桌上,仔细听还有磁带在录音的“嘶嘶”声。我想只要有人进来就不停说话,以掩盖录音机的声音。
 
经办人来了,核对姓名后说:“你们对调已经批准,调令发给街道了 。”
我问道:“如果她调出手续都办完,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我调不进上海?”
他说:“不会有什么问题,你的资料我们都审查过。只要她户口迁走,马上就发函调你来上海。”
我心中一阵狂喜,但怕被调包,找不到当事人,就追问了他姓名。
走出劳动局立即取出录音机重播。对话清晰地录在磁带里。我想如被调包,就去市政府告状,这就是证据。

和对方一起从街道拿到调令,她要求加二百元。说已怀孕,准备在上海生,让孩子拿上海户籍后再调,不加钱合同作废。

我吓唬道:“你再和别人调,双方劳动局都不会同意,那只能单调,你一分钱也拿不到。”
 她威胁要去劳动局举报,我说你也在违法,她态度才缓和。然后一起到派出所看着她迁出上海户籍,才把一包钱交给她。那时最大的票面是十元,整整四十张血汗钱,相当我十六个月的工资总额,就这样轻易送人了。回想十二年前,我从上海去安徽插队落户,这户籍分文不值,几分钟就迁出了。如今再迁回,竟是如此昂贵和艰难。



一九八二年六月十一日,上海《青年报》头版,刊登了记者李和庭《一则调工启示引出的报道》的文章,紧接着《中国青年报》进行了转载。 这篇报道曝光名扬全国的文明一条街,上海徐汇区华山路商业街搞关系、开后门的丑闻。为此,全国商业系统立即掀起破除关系网运动。此事件在上海市政府、徐汇区政府、徐镇路街道引起强烈地震。时任徐汇区委书记、全国劳动模范、原纺织女工的杨富珍,亲自指定区财办主任处理此案,而我正是惹是生非的肇事者。


老丁当年的工作证


从安徽调回上海后, 进入对调对象的徐汇区徐镇路街道,专为华山路商业街服务的华南食堂当炊事员。工作在最西边的徐汇区,而家住最东边的杨浦区,每天往返四小时,穿越整个上海市区。调动于我已是游刃有余,自信从遥远的安徽都能打回老家,市内调动犹如小菜一碟。故如法炮制,又在全上海贴对调广告。

我是最底层的街道食堂炊事员。草拟广告时,实在没优势可突出,就搞点噱头写道“交通方便,工作轻松,专为商店街服务,路道极广(门路广人脉多)……”我哥是教师,请他去学校油印。他看到“路道极广”时,认为此句敏感,建议删除。我是麻子的脸,尽是缺点。更要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坚持印出。

广告贴出后,引来许多人相谈。选中一位工厂在我家附近的人,向公司提出对调。但因食堂都是老阿姨,我是主力军,领导不批准。

有一天,来了位中年人。说他在我家附近工厂要和我对调,我把早已胡侃过百十遍的说词向他揄扬。我读过高尔基自传,书中有位警察说沙皇就像蜘蛛,而蜘蛛网遍布全国,我借此说社会就是一张关系网。下班后我们一起走过鞋店,他要买双紧俏的皮鞋。鞋店员工在我们食堂就餐,都很熟悉,当场就从柜台后边拿出卖给我们。接着他又要配一块紧俏的桌面玻璃,店员马上悄悄开好单据,让明天来取。经过水果店,很多人在排队买枇杷,他想买一点。我进到店后边,马上帮他买了几斤,到车站我们就分手了。

几天后他又来找我, 亮明是卧底的记者身份,并拿出一份打印的上述文章小样叫我签字。我向他诉说苦境,希望他不要用我的真名。食堂党支部书记是位老太太,见我闯了大祸,惊吓之下签了名,第二天就见报了。

这一下捅了马蜂窝,我被停职检查,区财办和街道主任亲自审讯,逼我交代和店员幕后交易的罪行。其实和店员都很熟,最多卖肉时拣瘦一点,多给一勺肉汤罢了。

记者又来找我,希望我把苦楚和不满写出来,帮我发表。我也感到愤愤不平,就写了《假如我爸是党委书记》一文。大意是“假如我爸有权,就能帮我调动,哪需要我去贴广告。”我有个朋友是警察,他看到这则新闻赶到我家问情况。看了文章后大惊失色,当场撕毁。告诫我千万不要去发表,什么都不要承认。并教我装病休息避风头,我就请了一周病假。想不到经历过从安徽调回上海大风大浪的老油子,竟会在市内调动的阴沟里翻船。

期间记者又来催稿,知我被逼出病。就向街道提出对事不对人,我通勤路程的确太远,调动合情合理,风波终于平息。街道怕我再惹事,批准对调。李记者因此荣获当年上海市优秀新闻工作者奖,我俩获得了“双赢” 。

一九八九年我去日本留学,经常向《留学生新闻》投稿。有位编辑是原上海《青年报》记者,知道我的故事,和李记者也相识。他告诉我李记者也来到日本留学,我就请他寻找,感谢李记者助我调动成功。可惜他已回国,“东瀛煮酒论英雄”的愿望没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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