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县） 康登华

　　在我所住的四街道市，有一个很大的寺庙，叫宥妙寺。那里绿荫葱葱，古佛青灯，是一个很幽静的地方。每到假日，我总会到那里去转一转。
　　日本寺庙的旁边，常有墓地。一天，逛完大殿，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墓地。在那里，我发现了一座独特的墓，碑石低小，墓前没有常见的黄菊花，旁边却矗立著一块很大的墓志铭，从墓志铭的寥寥数语上，我知道了这里葬著一对夫妇，一对为60多年前日本战败而自杀的夫妇。他们是没有后代，还是后代忘记了他们？在一片被收拾得很乾净的墓群中，惟有这座墓前落满了尘土和碎叶，连墓志铭也是由某个团体出资刻的。
　　在1945年日本天皇宣读完投降诎书的当天，皇宫广场上曾经躺了很多为此自杀了的人的尸体。但那多是铁心拥护侵略战争的军人，在这深山僻壤的农村，一对普通的夫妻，竟然也做出了这样的举动，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时光倒流到上世纪80年代末的一个夏夜，其时还在农村小学的我，吃完晚饭，总是习惯性地缠著我那80多岁的曾祖母给我说一些她年轻的时候的事。话题扯到那场战争，她说：“日本人来的时候，我们用红纸剪上一个圆形，贴在一张白纸上，挂在屋檐下，日本人见了总会微微一笑。”红纸的圆，白色的纸，这不就是日本的国旗吗？我问“我们家也做了吗?”“当然家家户户都做了。”曾祖母一脸坦然。
　　如今我的曾祖母早已故去，她也许到死也不知道她当年做的东西在政治上是多么敏感，我想我也没有资格去评判她做得对还是错。因为把一个连敌国国旗都不认识的农村妇女扯到民族大义之类的事情上来，确是有些苛刻。
　　要是细算起来，我的曾祖母和那对自杀了的日本夫妇应该是属于同一个时代的人吧！一个为了民族的命运而自杀，一个却是面对敌国却浑然不知，这是一种多大的差距啊！也许就是这种差距使60多年前的一幕幕国破家亡的悲剧成了必然吧。
　　2003年，我来日本的前夕，曾经在南京火车站旁的一个很便宜的小旅社里住过一晚。第二天早上起来，窗外喧闹一片，看见很多小孩吵闹著涌进旅社的一间房子里。一问才知道他们都是进城农民的孩子，因为进不了城里的学校，只能由家长在那个旅社里合夥租上一间房子，请上一个同样来自乡下的代课教师，教孩子们认字和算术。
　　也许在国内的很多城市，都存在著这样的农民子弟学校，大都办在外来人口聚集的地方。甚至连日本的NHK电视台也曾对上海某所农民子弟学校做过专题报导，看著电视画面上，许多副天真的面孔围著全班惟一的一台旧式电脑学习的情景，我的心情总是很复杂。
　　在宥妙寺的那对老夫妇的墓前，有时候总会让人想到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