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艾妈
楚霸王锦衣夜行,不想人前显示身份荣耀,是高富帅低调而牛掰的炫耀。我棉衣夜行,不想引人注目,是女吊丝悲催而低调的必要。
网上最近因为《致青春》与《中国合伙人》两部电影掀起了讨论热潮,恋爱与励志奋斗的话题快被扒馊了。
今天另辟蹊径,絮叨一下吃货的青春。
说到吃,我是个要求简单,甚至有些粗糙的人。为了成全爹娘煞费苦心处心积虑的养猪计划,他们捣鼓的五花八门的食物,我常常像秋风卷落叶一样来所不拒一扫光。
其实每天给我吃炒饭或汤面,足以打发我的胃,并能坚持一年365天不腻不弃。
上大学的前两年,每到冬日的深夜,挑灯夜读的时候,热呼呼汤面的诱惑让我到了几乎抓狂的程度。
这时候,如果有一个男人,像张艺谋的电影《有话好好说》里那个大老粗民工一样,站在我的楼下高喊,“安红,安红,饿想腻,饿耐腻”,然后再用竹篮子吊上来一碗麻辣牛肉面,我没准一感动就义无反顾地嫁给他了。
深更半夜,为了一碗面兴师动众地惊扰闺蜜或护花使者,有损我苦心经营的伟光正形象。于是穿上厚厚的棉衣,骑上单车,穿过一座立交桥,桥对面的城市是座不夜城,忽明忽暗的万家灯火像夜空里飘浮的许愿灯,与我那颗驿动的心遥相呼应。
风驰电掣般来到一家营业到凌晨5点的面店前。
进门前先把衣领高高竖起,再把前额的刘海拉得低低的,试图盖住眼帘,然后“吱嘎”一声开门,像个不速之客夺门而入。
那是个只有高高吧台座位的店,瞬那间,趴在台前所有饕客的目光刷一下扫过来,每个人脑门上一个斗大的问号,我身子溜进店的同时,问号旁又多出惊叹破折冒号等标点符号。
当我低著头落座在最里面的位置,所有狐疑的目光又齐刷刷朝我方扭过来。
一个微弱的目光问“离家出走的吗?”
一个慈祥的目光打探“让人扫地出门的吗?”
又一个惶恐的目光猜“有来头的女人吧?”
被道道有内涵的目光盘查,身上的鸡皮疙瘩势如破竹绽放后,我渐渐镇定下来。
恶俗的口欲开始蓄势待发,虽然我很想豪迈地吆喝,“小二,先烫二两老白干,上一盘花生米”。为了维护窈窕淑女的形象,招手示意站在吧台里面的老板过来,在他耳边压低嗓子眼,小声而含糊地说,“来一碗叉烧面,肉多加一份”,那气氛,比起当年的地下组织接头,就差带墨镜和使用暗号了。
点完菜,我略微抬起头,与一束束游移飘忽的目光不期而遇,男人,还是男人,青年的,中年的,老年的,都市边缘人,深夜孤独的游魂们,清一色坐满男人的吧台最里面,躲著一个年轻的女人,这场面是多么突兀而诡异,鸦雀无声,空气也停止喘息。
我的目光也从他们身上轻微掠过,不由同病相怜般感叹“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当一碗面摆在眼前,所有的矜持荡然无存,挽起袖子,展示出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我就像那些爷们一样,“涕哩吐露”气势磅礴开始进攻寡不敌众的面条。那一刻,用很man来形容我恰如其分。
吃饱喝足,再心惊肉跳一溜烟飞回家。
城市治安良好,没发生被尾随的情况。
第一次棉衣夜行得逞壮了胆,以后就变得轻车熟路有恃无恐起来。
老板记住了我这号特色人物,只要对他一点头,便心照不宣端上我最爱的叉烧面,有时候,他还会附送一盘小菜或炒饭,然后轻轻对我一点头,我报以诚挚的微笑谢过。不用语言的交流,地下组织的接头行云流水般深入展开。
生命中有的贵人,他虽然给予我滴水之恩,却润物于无声,足可一生一世滋润我的心灵,让我在最疲惫困顿的时候,像一个弹尽粮绝孤军奋战的士兵的时候,甚至怀疑自己怀疑世界的时候,感受到些许的温暖,还愿意相信人间有真情,不气馁,继续点燃心中希望的火焰。而这种最朴实的情感,细微的关怀,也融在我身体里进化成了本能,面对彷徨失意的人,条件反射似地走上前去嘘寒问暖,不求回报地给与举手之劳的协助。
两年间,像个独行侠一样,棉衣夜行穿越无数个漆黑的寒夜,一碗碗面,抚慰了躁动不安年轻的胃口,也补充我坚持下去的能量。
几年前,又回到了那个地方,没有乔装改扮,大模大样进去,环顾四周,物是人非了。叫了同样的面,无法再狼吞虎咽。就像尝过山珍海味,怀念落魄时喝过的珍珠翡翠白玉汤,等真的汤到嘴边,品起来又感觉索然寡味,那不过是专属于布衣青春的奢华罢了。
即使布衣的奢华,也总与挥霍不谋而合。
喜欢致青春片尾的几句歌词。
贪恋的岁月 被无情偿还。
骄纵的心性 已烟消云散。
这年华青涩逝去。
明白了时间。
在被时间横扫吞噬湮灭上,众生平等,多么微不足道名不经传的一个人,她的青春也值得被文字纪念。
共缅怀有阳光就灿烂,有月光就皎洁的青春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