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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瀛荷风】——“秋日的风景”文学专辑征文之五

作者：长安

十月里次子学校放秋假，又可出行了。我想去波兰，次子则想去冰岛看极光，最后二人决定去葡萄牙。在英、美、德、法与厄瓜多尔、危地马拉之间，葡萄牙应该算是个过得去的译名，不过还是想称她葡国，避开那个张牙舞爪的牙字。牙与齿如今几无区别，从前却是中间为齿、两侧为牙，所以才有唇亡齿寒、才有咬牙切齿。日文里牙、齿二字泾渭分明，齿即现代汉语的牙，牙却指哺乳动物尖利的长牙，读成kiba，听上去凶巴巴的。

对葡国最初的印象来自澳门。一九九四年冬初访香港时，抽了一天去澳门。璀璨的香港似乎弱化了澳门的存在感，就像张扬的西班牙之于葡国。那年在澳门特地去吃葡国烤鸡，记得那盘烤鸡里放了不少胡椒，颗粒硕大，很有气场。消瘦黝黑的侍者彬彬有礼又自带距离，仿佛从旧时代穿越而来。闻一多作于一九二五年的组诗《七子之歌》第一首便是《澳门》，这诗后来被谱了曲，成了回归主题歌，悲切伤感中又有了些甜俗。

从波尔图到里斯本，不是风雨交加就是细雨绵绵，最后一天稍放了点儿晴，也是晴中带雨。不过这葡国风景丰赡颓美，也正合雨中打量。满街瓷砖，仿佛浴室当街开放，亦颇有些松弛感。细雨中不时飘过烤栗子的白烟，一派人间烟火气。

从前只知道波尔图甜酒，此番探访才算见识了这小城慢悠悠、清幽幽的韵味。登上教士教堂的钟楼，风较地面大了许多，烟蒙蒙雨蒙蒙，小城飘飘摇摇，仿佛做着大航海的梦。杜罗河边红的黄的蓝的一排小楼雨里雾里亦褪了些颜色，蒙眬中似乎在回想着往昔的荣光。等次子成年，或许该再来一次波尔图，到杜罗河对岸的酒窖好好品上一番。

葡国审美素雅低调，瓷砖多用蓝白二色。里斯本，阿尔法玛区，通往圣乔治城堡的路上有面镶满瓷砖的矮墙，斑斑驳驳的，很有些沧桑感。远看觉得有些异样，细瞧发现两处新砖，色彩明艳，线条粗疏，突兀地镶嵌在一片旧日的和谐当中，仿佛两只游移的眼睛。文物级别的建筑或许能得到些修旧如旧的待遇，普通的一面墙没那个造化，还不如就那么斑驳着，也有份式微的美。在波尔图亦想着去看看被评为世界最美书店之一的莱罗书店，到了门前却见各路旅人已在雨中排起长龙，遂作罢。据说《哈利·波特》作者罗琳当年生活在波尔图时从这家书店、尤其是店里标志性的木质旋转楼梯获取过灵感，又听说罗琳否定了这一传说。其实旧墙未必需要两块新瓷砖，莱罗书店也未必就需要罗琳的佳话。

漫步阿尔法玛区，走累了就在一家餐馆前庭坐定。看到有人在餐馆门口拍照才发现牌子上写着“Fado Night”，原来这家店里也演出葡国怨曲——法朵。一会儿一位盛装的胖胖的女歌手在众人簇拥下进了餐馆，接着又有一众随团游客蜂拥而至。我们就在院里边吃边听，法朵哀怨舒缓，有些像日本的演歌。据说唱法朵的餐馆菜品都一般，也没说错。在里斯本的最后一晚，慎重起见，就请旅店店员推荐餐厅。小雨中拾级而上，又爬了三层楼，终于爬上那家餐馆。这一餐乃是我们在葡国享用的最美的一餐，每味菜品皆有创意。深肤色的年轻女侍者亲切可人，她推荐的烧芹菜根、蘑菇甜点都让人惊喜。

旅店提供的一小瓶波尔图酒都被我一点点喝掉了。微醺，正好漫步在葡国的雨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