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海玲

为了办理我母亲的老人院事宜，此前在香港呆了近一个月。

那是我们母女二人面面相对，朝夕相处的时间。其实，并非“美好”二字可以概括，也有不少隐忍、无奈，但它是很单纯而浓厚的时间，单纯到每天都是在互相问下一顿吃什么，浓厚到只一场对话就可以写几千字记录，我几乎现在就可以预见到，多年以后，我一定会很多次很多次地回忆起这段时间。它是这样真实，碰撞，激烈，充满了血缘天然的深情和时光不可复返的伤痛。

那二十多天，堪称峥嵘岁月。但我要无限感谢上天的美意。比如说，我是10月1日抵达香港的，那几天正好香港不用隔离了。更重要而神奇的是，当我在10月5日陪我母亲见医务社工时，社工告诉我，之前排队等待的政府老人院，就在9月底，将我母亲列在了候补名单——而在我去之前并不知晓，我只是因为疫情而太久未能前往，所以无论如何要去安抚一下，或者找一位保姆，或者找一个临时性的私人民间老人院——当时怎么也不敢想到要轮候很久的政府的老人院可以排上。

现在我母亲已经入住一个月了，她越来越适应新生活——作为女儿，这是莫大的欣慰。

在要送她进去之前的那些天，在彼此都充满不安和摇摆的那些天，是香港的美食给了我莫大的安慰。每天晚上入睡前，我想到翌日清晨又可以去楼下饮茶，一壶香酽的茶，肠粉、粉果、萝卜糕，那不是新的一天吗——今天的烦恼今天当就够了，明天还有清晨饮茶。还有乳鸽，还有河粉，还有烧鹅。

日日在香港吃怀旧的美食，以至于回到日本后，正赶上东京电影节还余几日，在有乐町看了电影，茫然四顾，还是跑去添好运排队，却发现曾经认为无比好吃的肠粉，与香港哪怕我家楼下的茶餐厅，都是无法比拟的。

在香港时还见到一家店，卖怀旧香港食品，有一种鱼翅汤，说是鱼翅，其实是粉丝，如今卖18港币一碗，我明知吃不完，也买来，只为闻嗅熟悉的滋味，那是我去上夜校的路上，每日必经路上，一个“碗仔翅”挑子，其时只要1.5港币一碗。

那些青春的岁月啊，是无可忘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