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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景贤:接受生活,你总会开花
日期: 2022/08/02 18:31
文学园地


文/王景贤

周日清晨刚刚五点,我披衣下楼,便意外地看到早起的嘀嘀已洗漱完毕。更意外地是咯咯也在,两人正在笑嘻嘻地说着什么。原来,嘀嘀今天要赶早参加学校吹奏活动部在横滨地区的市级比赛。而咯咯,则是被嘀嘀一大早给唤醒,帮助自己整理头型的,就是化妆师了。



之后是一阵兄弟俩嘻嘻哈哈的笑声,我忙着做早饭,并没有仔细听他们说什么,只知道兄弟俩在梳妆镜前哥哥帮着弟弟用发乳还是发胶的,一顿整理和造型,想象一下就觉得滑稽。我一边做饭一边笑,毕竟假日的早晨,听着孩子们的笑声,人总是愉快的。饭好了,一家人团坐一起开动早餐,我瞟了一眼嘀嘀的头型,不禁失笑。因为看起来和平常并没什么区别。

嘀嘀在去年九月,就在十二岁生日当天被诊断为“髋关节滑脱症”,之后嘀嘀做了一个艰难的大腿骨髋关节切骨转换手术,就是把滑脱出来的关节上新长出的骨头切掉打磨好,然后转回到原先骨关节该有的位置。这次手术不仅难度高、危险性大,而且出于疫情,嘀嘀住院期间见不到家人,他一个人忍着有生以来的剧痛和孤独,在医院坚持了三个月。不仅如此,嘀嘀出院后拄着双拐参加了三月份的小学毕业典礼,本以为可以放心疗养了,没想到突然又因为主治医技术上的小问题,嘀嘀在毕业典礼后被重新叫回医院,做了一个换钉手术。



四月,嘀嘀终于如期在家门口的公立中学念初中了。这所学校是咯咯的母校,班级里还有一半曾是嘀嘀小学同学,嘀嘀每天拄着双拐和好朋友边聊天边上学,蛮开心的样子。公立中学里没有电梯,嘀嘀每天要拄着拐一步一步爬到三楼,中间上体育课音乐课等需要移动的时候,也是步步举步维艰,但嘀嘀从来没有抱怨过一次。初中第一次运动会嘀嘀无法参加大部分项目,但他也没有沮丧,而是举手承担起集体跳长绳项目的摇绳任务。那时,因主治医要求生活中不能将全部体重加在做过手术的右腿上,所以运动会去参观时,我还是感到有些胆战心惊。但一切担心都在嘀嘀和同学们的笑容中冰融雪化。

最曲折的是嘀嘀进初中后要选择“部活“。所谓“部活”,就是我们常说的课外活动部。嘀嘀的学校里有体育方面的棒球部、足球部、网球部、羽毛球部、篮球部、柔道部,也有文教方面的日本象棋、围棋、插花、茶道、吹奏部等等。嘀嘀原本是带着一腔热血希望在初中进一个体育活动部的,但主治医表示两三年内无法正常进行激烈的体育运动,嘀嘀只好在我的反对声中与自己钟情的运动部说了拜拜、无奈地选择了相对还算可以接受的“吹奏部”。进了吹奏部以后,嘀嘀被选派了“大号”。每天端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而沉的大号练习哆来咪,嘀嘀开始了自己初中时代的“部活”生活。好在嘀嘀生性开朗,很快就接受了告别体育,亲近音乐的生活状态。

不过,今天去参加的这次吹奏部演出比赛,嘀嘀却是负责钢琴。一年级新生因入学刚三个月,还没有很好地掌握乐器,因此这次比赛主要是二、三年级学长参加,用以发表平时练习成果。吹奏部负责人大木老师,是毕业于名门音乐学院东京艺术大学的音乐老师。大木老师说如果没有钢琴,就完全体现不了这首曲子的分量和魅力,要从一年级新生中找一个能担起来的钢琴手。嘀嘀在被问“谁学过钢琴请举手”的时候,傻呵呵地举了手,之后便在一些学过钢琴的同学中被筛选出来,懵懵懂懂地成了这次高年级乐团里的低年级钢琴手,而且是唯一一名一年级新生。

其实,嘀嘀一直在想,“反正好几个人举手,总不会落到自己身上……“。但就像万分之一概率的疑难疾病突然降落到他身上一样,这次任务也偏偏落到了他身上。不仅要花时间把一首交响乐中的钢琴部分练习到完美,关键是周围都是学长的这种气氛很有些“压力山大”。而且,嘀嘀所在的这所初中每年参加市级省级乃至东部地区比赛一直成绩很好,每次比赛总是非金即银地要拿到奖牌,因此每天的练习程度也是非常辛苦的。

不过突然被选中的嘀嘀,倒也没有胆怯。毕竟嘀嘀是从娘胎里就天天听着咯咯的钢琴而备胎的。出生以后也是一边哺乳一边陪练,再后来咯咯参加钢琴比赛时,嘀嘀即使还在妈妈怀里处于睡梦状态,也造就了一番待一曲终了就起来鼓掌的本领。到了三岁,嘀嘀毫无疑问地被妈妈领进了钢琴教室,傻呵呵地开始了钢琴学习之旅,看到咯咯每次钢琴比赛,好像自己天经地义地也应该参加。到了小学四、五年级时还两次在县(相当于国内的省)里钢琴比赛大会上还获得了三等奖。最可惜的是,就在六年级刚刚过了同一比赛的预赛,嘀嘀准备大展身手去勇摘金奖的时候,他被判处了“住院之刑”。


现在的嘀嘀,从一开始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然地夹在学长中练习的样子,到后来和学长们在专业老师的培训下非常明显地有了进步,直到有一天借用区役所大礼堂进行统一排练时,我惊异于嘀嘀的成长。和在家里时那个散漫的嘀嘀不同,他俨然全身心投入,在专业老师的指挥棒下,全身心配合大家演奏,完好地担当起了一个乐团的钢琴手任务。一种吃惊、一种感动,还有一种小小的心悦诚服,静静地击中了我,让我对嘀嘀有些刮目相看。

那天晚上,大木老师特意请来自己在音乐大学时代的同僚为吹奏部的孩子们进行指导,据说是在日本音乐界也小有名气的老师,其中一位专门指导大木老师的指挥,另一位负责指导现场各个乐器以及总体效果。那是第一次在大厅排练,现场气氛多少有些紧张。每个乐器现场练习发声的时候,从音符中明显能听出大家的不镇定。我听到嘀嘀的钢琴被专家老师点名,说是钢琴部分可以再拖长一点儿,直到下一个乐器开始为止。我的心突然紧张地像自己被点了名一样突突直跳。再看嘀嘀,只见他从容地从三角架钢琴后面大声回复了一声“我知道了“,然后从第二遍开始便不再有问题,一下子成功。我的心也从嗓子眼好不容易回到了心口窝。那天晚上,嘀嘀第一次不负众望担当起了钢琴手的重任,还真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风范。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晚我去陪练时获得的感动。在培养孩子的过程中,这种瞬间总是来得出其不意。有时是在突然意识到孩子成长的瞬间,有时是突然看到了孩子的小小成功,抑或有时只是孩子们克服了一个小困难后的喜悦。然而身为人母,这种突发的幸福感,总让我感到忍俊不禁后有一种深深的满足。

话说吃完早饭,送嘀嘀出门去参加比赛的时间到了。今天,他要和学长们一起乘车,带着联系成果到神奈川县民大厅去参加预赛。这是他们的一次成果展露,更是一次重要选拔。只有获得了今天的金奖,他们才有可能获得代表横滨市中学生参加全省中学生吹奏乐团比赛的资格。我衷心为他们祝福、祈祷他们成功,同时也发现孩子们的奋斗是在另一方天地了,那里已经没有父母的呵护和助力。

送嘀嘀出门时,我的目光自然落到了种在院门口的山樱树上。这棵树,是在嘀嘀幼儿园毕业进入小学时,我们从当地区役所领来的纪念品。如今这棵小树从当时的30公分长到了三米多高,而嘀嘀也和小树一样茁壮成长,从小学毕业长成了一名初中生。山樱树的树干还很细,枝叶也因没有经过裁剪而乱糟糟地挡在路口。每天从家里的停车场进入院子时总会路过它身边,习以为常,让我们没有太多注意它的成长。然而,六年过去了,就在今年春天,嘀嘀初中开学典礼那天早晨,山樱树好像表示庆祝似的第一次开花了。和“染井吉野”樱花成串开放的绚烂与热闹有所不同,这株山樱树和山上野生的山樱树一样,花骨朵只是零星地、静静地、悄然开放。尽管如此,它开得那么怡人、那么温馨、那么恰到好处。原来,它也和嘀嘀一样,在风雨中不声不响地拼命汲取营养、战胜了寒冬的凛冽,在孜孜不倦地茁壮成长。



在树下,目送嘀嘀脱拐后还有些跛行的样子和远去的背影,我莫名地感到一种笃定。我对自己说,不必担心,嘀嘀会象这棵山樱树一样坚强地成长,虽和“染井吉野”的高贵雍容有所不同,但他会和山樱树那样,长得更高、更挺拔、更不畏惧、更有生命力。象大自然的风雨让山樱树得到历练一样,生活的挫折也会让嘀嘀得到锻炼和坚强。

而我,只要静静地为他守望,默默地为他每次的开花而鼓掌。(照片由王景贤提供)

2022年7月25日
景贤于萌野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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