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瀛荷风】——“母亲节”文学专辑征文之五　　　　　　　　　　　　　　

作者：河崎深雪

2021年，即被疫情戏虐的第二年，日语性别语言学会在2月举行了一个在线研讨会，也在11月举行了一年一度的学术大会。由于在线会议能够连接全世界，使海外的学者也容易参加，所以取得了很大的成功。本次会议上也有以 "翻译与性别 "为主题的小组讨论。小组里有从事韩语、英语、西班牙语和中文翻译工作和研究的学者们。

2021年我也把中国作家李娟（Li Juan）的两本书翻译成日语，从两家出版社出版。“翻译和性别语言（或”角色语言”）“这个话题也成为我的一个核心问题的了。第一本译书《阿尔泰的一个角落》是作者李娟20岁左右时写的随笔集。内容和表达方式很清新又有幽默。 幸运的是该书登在《朝日新闻》的书评栏目并取得了各界的反应。当中我收到的一个朋友的评论，她说"一开始我以为作者是个男人呢"。我朋友的这句话让我思考“翻译和性别 "的问题了。

日语是性别语言很丰富的语言，有男女语言的差别。李娟不是那种强调"女人味"的人，。所以，我在这个译本中，虽然试图营造出年轻人的口语气氛，但稍微减少了有女人味的“kashiraかしら”、“waわ"和“noの"等所谓日语“女性句末词”而使用了有中性色彩的语言和比较断定的口气。

我这样用词也有另外个原因。学者们指出，自从前世纪九十年代末以来，日语里的这些女性句末词和女性自称词的使用一直在下降，也就是说日本女性的语气靠近男性化了。

但我朋友的这句话告诉我，虽然在现实日本社会中，“女性语言”的使用越来越少，但人们还在继续以'女性语言'等“角色语言”而解读书中人物的男女差别等等。

翻译家松冈和子花了25年的时间，把莎士比亚的全部作品翻译成日语，成为继坪内逍遥和小田岛雄志这两位男性翻译家后的第三个”莎翁翻译家”了。 去年她在《日经新闻》的文学艺术专栏中说她“想更新语言"，因为她认为 "以前的莎翁翻译家用的女性语言太多，是一种过于‘导演‘的活动“，而脱离了原文人物的真面目。“

也在去年11月的会议上通过翻译家们的每个发言，我们就能容易理解现在日本译者们再也不会无意识地使用“女性语言"或“角色语言“，而他们非常战略性地选用这些语言。

会议主讲人佐岛显子福冈女学院大学教授翻译过很多部韩语小说，她在会议摘要集中写道："在小说里的对话中，我们听不到声音和语调，也看不到人物，所以难以区别人物的性别等属性。我们翻译家需要利用日语里丰富的语言资源（性别语言等角色语言）来弥补不足。“

我第二本译书《冬牧场》是去年12月出版的。作者李娟30岁时受到《人民文学》杂志社的委托，跟随新疆哈萨克牧民居麻一家深入冬牧场生活而写成的，也是李娟的代表作之一。

通过这本书我们能够了解游牧民族的生活，也能够知道他们男女之间的分工情况。比如说 男人们吃了早餐后，就去极寒的雪地旷野上不吃不喝地一直在追赶羊群，直到天黑，才拖着冻僵的身体而回到地下的家“地窝子“。用羊粪制成的”地窝子“里，到处挂着五颜六色的哈萨克刺绣等手艺品，与只有雪和沙土的无色彩沙漠形成了鲜明对比。妇女们给男人准备了热茶和晚餐。 

当时李娟和居麻一家住在一起，一边帮助他们的生活，一边观察了有趣的男主人居麻、沉默寡言的他太太和女儿和邻居们等。 我把这位居麻那样又有睿智受到大家的敬爱，也有时候酗酒闹事人的话语时，必须要用某种 "大叔的语言 "。 例如，"わしらだって地下に住んでいるじゃないか(我们也住在地下哈“"，"もちろん、知ってるさ、昔一緒に放牧をしたことがあったからな…（俺当然认识呢。俺和他曾经一起放过牧......）"等等。　

非常有趣的是，现在日语文艺作品中即使可以稍微减去"女性语言"，但如果减少大叔的“角色语言“，居麻这种人物的描写不会成功的。

日语译者们仔细观察原著中的人物，其性格、故事中的角色等等，而选择他/她的角色语言。就像是从颜料盒中选择颜色，调和颜料一样，选择用词来对人物进行着色和塑造。

谁能知道这些日语“角色语言“能活多久。日语“角色语言“是按照各种年龄、性别、职业、动物等等的差异而差异。 这些”角色语言“必须立即与真实的日语同步改成吗？

 至少，这似乎不是由语言学来决定的。 语言是一个有生命的东西，应该要更新。 “角色语言“也要更新的。 但是，即便颜色密度和倾向有发生变化，日本作家还在把这种”语言资源“作为“颜料“而着色人物而创作文学。外语翻译家们也是这样。 然后应该读者们也继续利用”角色语言“来解读人物的属性而享受阅读。

2022.4.29 

日语原文：https://gender.jp/gender-essay/essay202204/

（2022年4月2日刊载于日语性别学会网页   日本語ジェンダー学会のウェブサイ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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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角色语言？

2003年大阪大学研究院金水敏教授（当时）首次提出的研究日语的一个概念，日语叫“役割语（やくわりご）”。其定义为：日语当中存在着某些表达方式（包括词语，语法,表达方式，语调等），人们一听到这种话语，马上就能联想起某种特定人物的年龄、性别、职业、阶层、时代，外貌，性格等；或者提到某种特定的人物的时候，人们也能够马上联想起他/她应该会说的语言，这种表达方式被称为“役割语(role language角色语言)”（金水敏《役割語の謎》p.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