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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艾香日月长
日期: 22年03月2期


日本华文女作家协会

【东瀛荷风】——“春之声”文学专辑征文之五

作者   长安

儿时住在一座昏昏黄黄的日式大楼里,隔三差五便会嗅到谁家煎熬中药的味道,幽玄苦涩,绵绵延延,仿佛来自南朝寺庙、北地山郭,久远的从前。至于针灸,只恍惚记得见过有人头上身上扎满长长银针,颤颤的,小孩眼里自是恐怖。

身心一体。风暴袭来,心故作镇定,身却暗自呻吟;抑或肉身无恙,心却走形,灵长类遂幻化成波希米亚甲壳虫或柳宗元笔下的小蝜蝂。风雨如晦,一蓬艾草、几枚银针便是避风港。丝丝艾草燃起,湿邪之毒落荒而去;细细银针点进去,所向披靡。



五年前在布拉格休长假,有段时间常去G的诊所。每次坐有轨电车沿伏尔塔瓦河北上,看不尽两岸风光。灰黄的临街的旧公寓,诊所在二楼,赴诊队伍常常排到楼外。G曾是哈维尔的针灸医,艺高人气旺。诊室里艾香氤氲,藏传音乐汩汩流淌。壁架上摆着几尊菩萨像,慈眉善目,善目慈眉。G只管针灸,拔罐刮痧都是助手的事。最得力的一位助手名叫娜塔莎,个子不高,富富态态,头发浅黄,眼睛淡蓝。她给我拔罐,肩井现出两个紫红小太阳,火辣辣热了好几天。刮痧时,要是不太忙,她也会顺带刮刮肘窝,还会反复叮嘱:“肩要张开、后背要挺直啊,不然就像老太婆啦!”娜塔莎让我想到南丁格尔。

一次与G这大忙人一起去吃午饭。店家见了她便问今天想吃什么,然后下厨现做。清清爽爽的家常菜,菜单里没有。G告诉我在非洲旅行时耳环被抢了,长长的金耳环,强盗直接从耳朵上揪下来的。她给我看耳垂上的豁儿,足有五毫米。又一次G带我去吃素饺子,也是华人餐馆,老板娘话匣子一开,七姑八姨家长里短便也随素饺子一道端将上来,一顿饭吃得七嘴八舌。

《捷华通讯》上登了中医讲座的消息,请的是国内来的大夫,地点是近郊的一家华人私宅。独栋小楼,庭园绿茵茵,二楼客厅座无虚席,大都是华人。大夫边放幻灯边讲,从《黄帝内经》说起,头头是道。经经络络,虚虚实实,宁失其穴,勿失其经,听懂听不懂都觉不虚此行。大家找穴位,习艾灸,一时艾香袅袅,汉语声声。楼下餐厅里午餐亦预备停当,红烧肉的香气窜上楼来。午餐吃得七荤八素,一人付二百克朗。餐后随大夫到院里练易筋经,一群亚洲人伴着东洋音乐举手投足,邻人好奇,打开窗户拍视频。练完经大夫还义务为大家望闻问切,轮到我,建议我吃天王补心丸。G的处方里也有这一副,心也能补。归途与两位女士同行,一人说刚才那家华人原在越南村卖衣服,后来中医吃香,就改行做针灸,钵满盆满啊。这女士正在组织中华旗袍秀,撺掇我参加,要加我微信,我没有,她看我像看外星人。两年后,北京,同学会上开启微信,一直用不惯。

伏尔塔瓦流流淌淌。公寓顶楼,鸽子飞去飞来,白云舒舒卷卷,远远近近塔尖伸向云天。露台,躺椅,灸盒,小毛毯。艾香迷离,思绪惝恍,又想到蝜蝂。《蝜蝂传》前半写小蝜蝂执着地以负重为己任,“行遇物,辄持取,卬其首负之”,“背愈重,虽困剧不止也”,悲壮且滑稽,颇有喜剧色彩。只是这柳宗元贬官柳州一腔怨愤,醉翁之意本不在蝜蝂,文章后半便大骂“今世之嗜取者”“智则小虫也”,蝜蝂何辜。




捷克有本童书叫《小蚂蚁累倒了》,讲一只小蚂蚁背着大捆柴禾累趴下了,伙伴们就找来大夫,大夫开出药方:一天吃三次白糖。护士端茶倒水,伙伴奏乐安慰,小蚂蚁迅速康复。长子两岁时就能抑扬顿挫地把整本书背下来,背到“天亮了,病好了,小蚂蚁从床上跳起来了”,也和小蚂蚁一样欢天喜地。汉家小蝜蝂,针一针灸一灸,大概也会重振旗鼓。艾香日月长,也许该给柳宗元发条微信,劝他消消气儿,笔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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