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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咖啡日子
日期: 21年12月4期

日本华文女作家协会

【东瀛荷风】——“秋冬自由风”文学专辑征文之三

作者:长安

当学生时,下午喝了咖啡晚上就难入睡。漫长的生育季节里,胃肠似乎也给锤炼得皮实了些,与咖啡亦达成和解。只是母职兼教职,戎马倥偬的,难得去泡咖啡馆。不过,也有过一小段例外的日子。那时长子三四岁,每天去托儿所。我一次手术后元气大伤,请一位女士每周来做一次家务,她来了我便出门,去泡咖啡馆。一杯咖啡,一份非日常。那女士姓太田,至今让我怀念。

日子流水般过去,家里需要我,学校需要我,渐渐明白,我自己也需要我。换心境、调思路,最好去跋山涉水宿客栈;走不远的话,就泡泡咖啡馆。都会深深,星巴克、塔利咖啡等连锁店都集中在车站周围,稍稍走远一点,便可寻到些不连锁的咖啡天地。

老店铺牛乳咖啡馆门前立着个旧式大红邮筒,乍看像个古董店。老板原是卖牛奶的,门楣两旁便挂着几只从前装奶瓶的小方木头盒子,上面印着明治牛乳、森永牛乳、兴真牛乳。店内墙边及壁上有十多台座钟、挂钟,看上去皆年代久远,却也有准时准点的,不都是摆设。一块黑漆金边木匾上刻着“实效散”三个大字,旁边是一行小字:“感冒解决之特效药”。匾下挂着木牌,上书“本日东京竞马开催”,应该是城北跑马场用过的告示牌。几幅暗幽幽的浮世绘点缀在旧钟表与黑木匾之间,仿佛随时可以接通时光隧道。一道内墙隔开客席与厨下,开口处上方木棱上摆着一长排大大小小的旧火柴盒。最里面则是一台黑胶唱机。江户,明治,大正,往昔的气息让人心动又心静。然而更吸引回头客的或许倒是店里的招牌点心司空。年近花甲的张爱玲写过一篇《谈吃与画饼充饥》,回忆在香港念书时每次进城都去中环天星码头附近的青鸟咖啡馆买半打司空,那司空“比蛋糕都细润,面粉颗粒小些,吃着更‘面’些,但是轻清而不甜腻。”牛乳咖啡馆的司空便让我想到张爱玲笔下的司空。有时亦怀疑“比蛋糕都细润”乃张爱玲画饼充饥时的遐想,也可能二战时蛋糕普遍粗糙。



冬季阴雨天,牛乳咖啡馆座无虚席,便初次走进隔着十米开外的艺术咖啡馆。进门便发觉咖啡香气里微微的烟味儿,正犹豫,老板已在殷勤相让。姑且落坐,发现玻璃窗上贴着“吃烟OK”。爵士乐兀自响着,厅内空无一人。劈劈啪啪,老板开始磨咖啡豆。一会儿一个老男人进来,与老板点下头便坐到吧台前,点着了烟。两人拉着家常,像老街坊。烟雾在距我三米处徐徐散开,我盼咖啡快来。美式黑咖啡,味道够正点,还附着一小碟甜纳豆。匆匆饮毕,心想这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艺术咖啡馆后来终于停业,未能熬过这场瘟疫。

从经常买菜的超市再走几步就是杯水咖啡馆。门外市声喧闹,公车卡车私家车,各有各的声,还有建筑现场大破大立的声响,舒缓的古典音乐好像就是为了和谐掉那市声。室内光线柔暗,几方小木窗外是几缕竹子。角落里有张褐色小圆桌子,上面有盏小铁台灯,灯光黄黄,仿佛照在谁家客厅的一角。在黄光下写着字,一群银发族窸窸窣窣地鱼贯而入,遂想起门外小黑板上写着下午有歌手来唱昭和老歌。小学生下课早,我得回家。



神社旁边有家五点咖啡馆。进门就是巨大烘焙炉,里面别有洞天,像个宅男的音乐室,音响设备布满一整面墙,中央是两只巨大木质音箱。老板胖墩墩,像四十出头又像六十开外。疫前最后一次去,披头士、鲍勃迪蓝、日瓦戈医生、瑟堡的雨伞,旧日的流行音乐与消逝的时光一道在室内流淌。

只需面对自己的,咖啡日子。

草于二〇年秋,改于二一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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