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华文女作家协会

【东瀛荷风】“国际三八妇女节”专辑征文

日本华文女作家协会会长  华纯

偶尔在夜间看了一部与女权主义有关的电影《理工学院》（英文原名：Polytechnique）。我认识的一位朋友就住在加拿大魁北克省蒙特利尔，据说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有许多哥特式教堂和丰富多彩的文化艺术活动，被称为北美的浪漫之都。真没想到影片里极其恐怖的校园枪击事件就发生在那里。电影一开始就以阴霾密布的肃杀天气预示一场悲剧即将降临。携带凶器的罪犯马克.勒平驾车来到魁北克理工学院，与平常日子一样围坐在教室里嘻嘻哈哈上课的学生们殊不知死神正在逼近。这时镜头又回溯至事件发生之前，马克.勒平写下了一份遗书。他认为是女权主义毁了他的生活，他表明要杀害19名女权主义者，纸上列出了杀人名单。接下来十分惊悚地看到他面无表情地举起枪支，在校园内四处追杀在场的女性。   

导演力图复原1989年发生的无法直视的惨案，运用了黑白映像和不同角色进行切转叙述，极少的台词，寂静的杀戮场面，来衬托事件对人们的冲击。影片并未过多地着墨于凶手的成长背景，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凶手的真名。但是透过这位男子的声音，作为观众的我才得以了解他有严重的反社会心态，对女性争取平等权益充满了厌恶和对立。

该校一位女学生为寻找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曾去一家大公司面试，被主试官询问有无考虑成家育子，因为航天部门很少有女性职员。她回答说自己没有怀孕和生育的计划，就此顺利获得录用。当这位女生回到校园进入教室后，凶手突然推门进来。他命令所有人按性别分作两组，男性组先离开教室。他对留下来的女性组冰冷地说道，“我在与女权主义战斗”，然后当场射杀了这些手无寸铁的女人。

在令人颤栗的恐怖中，校园里师生夺路而逃，仍然有人被凶弹击中，直到凶手最后举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行凶的20分钟里他一共射杀了14名女性，伤害10名女性和4名男性。

我被压抑到要用深呼吸来缓解自己。对于当时所有在场的人来说，即使活着，也一定成为挥之不去的可怕梦魇。

我突然想起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在加拿大多伦多市遇到过一场女权主义的示威游行。这个事件引起我深切的关注。西方社会的女性一直在争取男女平等权利，常常率先挑战诸如生育权、堕胎权、受教育权、家庭暴力、性骚扰、性别歧视与性暴力等社会问题。同时她们也示范给世界看，女权主义不是去敌视或驾凌于男性之上，而是主张男人不该忽视女性生活和对社会产生的贡献度。其时北美发起的打破职场天花板的运动也在日本获得了积极的反响。

电影中的女学生面试被性别歧视，在我的求职任职生涯中也遇到过类似情形。我相信在东西方社会有了越来越多的对男女平等权利的共识之后，已经有更多的女性以出色的才华和工作能力，证明女人能胜任科学和工程等领域的任何职务。例如日本社会如今出现了担任国防大臣、法务大臣的女性，也出现了第一位登上宇宙飞船的女宇航员，第一位连任的东京都女知事等。我不知道这些会不会引起某些有大男子主义倾向的人反感。如果能敏感到日本民主自由的空气里还有什么令人不舒服的，恐怕是这样的感觉；在日本职场担任重要职务的为什么多是单身女性？社会上热衷于女性选美和整容术大行其道，令很多女人更加深恐自己的相貌和身材达不到男性的审美标准。男权的妄自尊大如那位曾任奥运会组委主席的森喜朗，居然说出了“有很多女性参加的会议很费时间……”。有些婚姻家庭中的男性，总希望自己的老婆“有点聪明但又不要太聪明”，既要她分担大部分家务和生儿育女，还要能挣来一份自己可以享受的工资。女性受到的性骚扰依然会时时发生。这是一种倒退还是进步？它也许会背叛人类历史中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智慧和社会公德，故不能容忍和放任自流。

事实上关于女权主义的概念也出现了纷繁复杂的分支，人类在建筑，视觉艺术，文学，音乐，电影，哲学，神学上都产生了极富争议的女性主义的相关话题。我至今也不容易搞清楚学术分野上的是非论断。不过我再细想一下这部电影的背景；凶手为何敌视女性，理由是他的生活越来越糟糕，他认为女权主义是为了多占便宜，获得更多产假和就职机会，是建立在剥削男性的基础上。从这些失去理性的话语中我看到的是一种歪曲的反社会心理，这是很可怕的毒瘤。马斯洛曾指出：“期盼社会对自己的尊重，是个人天性的需要。” 但一个人用屠杀手段来证明自己的恶俗存在，这无异于一个“变态”魔鬼。

 在岁月受到新冠病毒冲击的当今，这部电影令我们思考女权主义和反社会极端分子。别把身为女人当成自己软弱的借口。施害者和受害者发出无声的呐喊，构成了一幅混乱而又令人忧心忡忡的社会素描。我们绝不是旁观者，因为高度发达的政治经济的社会架构和疫情反复蔓延，隐藏了种种弊端。例如：信仰的严重缺失、被扭曲的价值观、离婚率的上升、网络暴力文化泛滥成灾、青少年生活和精神状态缺少关心与教育等，社会犯罪率令我们嗅觉到同类事件的危险恐怖的气息还在继续弥漫。如果说抚摸一头大象的盲人无法准确地描述大象的轮廓，那么观众从这部影片中获取的，决不仅仅是“局部”的管窥一斑，还应从英文片名中理解它隐喻的全部意义。

（注：1991年，加拿大议会宣布12月6日为“纪念对妇女的暴力行为全国纪念日”，它也被称为白丝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