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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 人:书友、画友、酒友
日期: 21年02月2期 评分: 10.00/1
——记瀚墨书香笫六世传人、中央美术学院毕业生姚小全

中文导报 东瀛岁月
作者:村人


横浜—石川町车站前,酒过三巡的两个人喷着酒气,打着饱嗝相互挥手道别。真能喝,看他微微瘦弱的身体,酒量绝对超我不止一倍以上,就算是我能变成两个人也肯定喝不过他。和他的回程之途正好相反,我踏上了东京方向的电车。车厢内不像平时一样拥挤,不胜酒力的我坐在软软的坐席上昏昏欲睡,朦胧中浮想起今天经历的一切⋯⋯

中午我应小全兄之邀,去了横浜一家与文房四宝商店连接的展览厅。这家展厅规模不算大,如果是在东京银座的话,租金肯定令人咋舌。当然,这种涉金额数字的问题,我也不好意思去打听。



展厅大门口和橱窗例,陈列着友人客串参展的陶瓷工艺品,为展览装饰增色不少。让人意外的是,这些陶瓷瓶礶的表面上,居然也不少有小全题写的大作。

展墙上悬挂著条幅与框装的假名、汉字各体书法,以及水墨画、彩画等各色作品。这些表现不俗的作品,创作者都来自他的日本学生。总之,展厅整体布置大气、雅緻、上档次!当然,其中最有分量的莫过于小全兄的书画印了。

出展的绘画作品题材中有人物、花鸟(山水没有印象);书法有篆、隶、行草,还有若干陶印同时展出。



展厅里尺寸最大也是最醒目的是他画的《老子出关图》。此作用笔洒脱,在凝炼的线条内略施淡彩,丰富了水墨构成的画面,墨色留空处表现的冉冉白须,传神地再现了老子面部仙风道骨的神采。身下活脱脱的靑牛重笔浓墨,绵里裹铁的拙重在黑乎乎的墨块中显示出小全对墨色浓淡干湿起止的把握运用和老到的驾驭能力。

"这墨是画前磨的",他似乎看出了我对作品用墨的疑惑,向我透露了用墨的"密诀"。天呀,这麽多的用墨量,如长年研墨为书作画,要耗尽人生多少心力?也难怪东坡先生有“非人磨墨墨磨人”之感慨。







另一幅《水中红鱼任自在》,用传统笔墨与现代表现的手段相结合,将游弋在荷花叶下的几尾红色小鱼悠然自在的神态表现得淋漓尽致。这些小鱼难道不就是画家自己内心的理想意境吗?这种无我似我的状态,就是小全情感的宣泄,意在通过笔下对自然的描绘表达自己的审美情趣的追求,同时也向日本的观众展示了中国传统美学博大精深的无穷魅力。

他的书法主要取法秦汉篆隶、摩崖简帛、六朝碑版等。欲追求不规整、不匀称、不平衡的朴拙趣味。作品中笔触、线、点以及墨色已进入"不食人间烟火"的自我状态。从作品的结构和章法上表现出了一种颠覆世俗“所谓正统书法”的审美倾向。当然,这样的创作也是同样来自传统的另一类书写形式。

我戏谑地对他说:"如果兄的章法和结构,在表现能够再稍微平整一点,我肯定喜欢。"他瞪了我一眼。瞪什麽:大根靑菜,各人所爱!

他的篆刻的确有高度,以书入印。印风自然、真率。审美上与浙派有较大的差异。小全诡谲地对我说:“我刻印是在玩,并没下过功夫。”自谦了,玩到这个水平,还说没下功夫,谁信?



纵观展出的书画作品,他笔势稳健,以柔克刚。在酣畅淋灕中强调墨分五彩之手法,展现了书法线点的传统古法与张力,充盈着“抓铁有痕”的金石韵味。绘画中运用虚实变化莫测的墨色,让人产生睱想。书中有画,画中有书。作品中书、画、印的组合达到了相当的高度统一,显示了小全在金石书画上全方位的综合素养。

“书为心迹,画为心声”。从他纵意泼洒且皆有来路的画面上,得到了较为圆满诠释。

看完展览,我被他流畅洒脱、浑然天成的佳构深深震撼,让我自以为是的心灵久久不能平静。在日书画艺术家卧虎藏龙,但能够将书、画、印三技融一格者寥寥,堪称合璧者麟角凤毛,小全一人也!

小全出生保定一户书香世家,先祖姚鼐为乾嘉名儒,爷爷的爷爷担任过河北大学校长、直隶图书馆馆长;学自己爷爷书法的大伯,曾任保定市书法家协会主席、画院院长;父亲是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河北省著名书法家。作为姚氏书香门第的第六代传人,小全幼承庭训,耳濡目染,五岁开始舞笔弄墨、烟云满纸。涂鸦之余常常受到爷爷和父亲的耳提面命。在河北艺校经过了三年专业训练与学习后,以北京以外唯一名额(北京市内一人,同年学院共录取两人)“点状元”般地考入中央美术学院国画专业。

在学中,有幸得央美多位高师口传心授,学业大进。当时学院刚好成立了"书法篆刻研究室",副主任是王镛副教授,他担任小全班级的书法篆刻教学。“自古名师出高徒”。在老师的阳光雨露的滋养下,“向阳花木早逢春”的小全在书、画、印的耕耘中茁壮成长,与生俱来的艺术天赋逐渐崭露头角。

1989年7月,这位大二学生的书法作品竟然入展被书法界誉为中国书坛最高峰的"全国第四届书法篆刻展",以及"首届国际青年书展",获"全国电视书法大赛"二等奬等,取得了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资格。1990年在北京艺术博物馆举办了个人书画篆刻展。

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再次显山露水,受央美名师之教诲与真传的小全身体里流淌着书香世家的血液,注定了他必须承载翰墨延续的宿命。当小全表情无奈地对我说:“我是姚家第六代惟一传人,很遗憾下一辈中已无可传之人了”,我的心抽搐了一下。江山代有才人出,或许姚家领文墨风骚者还没有显现而已。我有点羡慕他的出身,但绝对没有嫉妒,因为我知道这就是人生。

小全为爱东渡,当了日本的姑爷。纵怀青云之志,丹青瀚墨之才,为了生活,也只能游教于各类院校教室之间,把大好青春献给了日本学生,期冀中国书画不仅是艺术而且是与生命契和的工作。他有颗平和的心,“此心安处是故乡。反正回不去了,任命吧”。他脸上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眼中却有几分自信和淡定。

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水墨艺术精华。和许多艺术家一样,这是他的使命!鉴于他在书法艺术上的成就和文化艺术界的影响,他被推举为全日本华人书法家协会副主席。

想到这里,我无意识地看了一下紧攥在手里的展览案内的明信片题签,这个不就是王镛的书法吗?

“这样的书写表现形式,没有传统的宫廷书法的富丽堂皇。”虽然小全自己这样说,但在中央美术学院的四年中,王镛、陈平、卢沈、张立辰、刘涛等诸师的指导下,这样的墨色、章法、用笔已经在他作品的表现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难怪在前面渴酒时,他一直都在讲央美朱乃正副院长不管怎么下笔都是好字、李可染大师用墨的厚重让人难以超越、赵朴初的字多典雅洒脱、启功老先生用笔挺健华美……而他老师王镛取法的是刑徒砖铭、穷乡墓志等民间书法。突然间我想起,这样的书写形式与前几天由书法篆刻家、在日华人碑帖拓片研究专家、全日本华人书法家协会副主席马燕平兄在东京中国文化中心举办的碑帖展览时,那面展墙上十馀件朱拓刑徒砖书的书写风格如出一辙吗?

哦,我似有所悟。迷糊中我听到了电车播音员的报站声,再次咬牙睁开沉重的醉眼,啊,到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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