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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雪霏:2020京都北的冬天
日期: 20年12月4期

日本华文女作家协会
【东瀛荷风】——“冬季风,逆向的回忆”专辑征文之六

房雪霏
    
 惶恐不安又荒诞不经的岁月里,距离又长一岁,还有20天。因为出生在1月1号,所以每进入新一年就加一岁,从小到大一直这样,加着加着,就把岁数加得越来越大,剩下的未知年岁越来越少。像兜里装着100块钱逛街,逛到下午花出去50多块了,剩下的刨除必须留用的晚饭钱和回程路费,得心里有数掂量着花了。所谓掂量着花,就是尽量把活着的时日过得顺合自己的心意本性。避疫宅家或出行,各自保持距离,独处时间多了,就拉近了自己与本真自己的距离。在意和不在意越发分明,对无趣和无聊果断无视。

据说人从小爱做什么就一辈子爱做什么。缝纫编织、栽花种草、阅读闲写,都是从小就喜欢的事。小学时开始练习织袜子,上初中时给自己织出五个指头的手套,可惜织好了还没舍得戴就丢了,装在书包里下了拥挤成人体疙瘩的公交车就不见了。春天,在窗边一块两米左右的地方播种花籽,爱种什么花就种什么花,波斯菊、百日红、芍药都种过,那是姥姥分给我的自留地。

初二起迷上读大书,越是禁书越手不释卷。疫情带来整天整天的守家时间,不知不觉间,这些从小爱做的事,把这个避疫年充实得日新月异,做不完的手头活儿,看不完的中外书。勤勉的休闲。忙碌的消遣。快悦的劳作。日子平淡得只有生活本身,每一时刻,每一个细节,都原汁原味,云淡风轻。这些日复一日的事物,显现着可见可触的生命质感。



天气好,拆洗的毛线晾在外面下午就干了。站在晾衣杆旁边,直接把毛线缠团。缠着线,想起太宰治《斜阳》中的和子把母亲给儿时的她织的围巾拆了重新编织时的一系列情形。接着,又想起我小时候和姥姥一起缠线的夜晚。那样的光景总是在夜晚,冬天的夜晚。最早是我撑着线桄,姥姥往线板上缠。因为我还小,缠线需要更稳定准确的平衡感,只能平伸双臂撑线。后来慢慢长大了,会跟姥姥替换角色缠线了。不过那时候缠的线只是手针用的黑白细棉线,估计总共也没缠过三五桄。记得最清楚的一次缠线光景,是姥姥的侄女双姨带着她新买的绿毛线来我家住那次。

双姨大我不到十岁,那年她大概十七八岁,家里给她买了纯毛毛线,她要自己织毛衣。她带着一大包新毛线来到她姑姑家,晚上,她让我和姥姥帮她缠线团。我撑着线桄,姥姥缠团,双姨在旁边满心喜悦地摆弄欣赏她那一大堆好毛线。等看见我和姥姥缠好的线团时,她拿起一个缠成梭子形状的线团笑着对姥姥说“姑啊,这样缠不对,你看线团都捏不动了,这是纯毛的,缠成实心的把弹力都缠没了……”姥姥听了不好意思地笑了。姥姥出生在山东产棉花的村庄,我小时候跟她去过那里,跟村里人一起卷过棉花筒,也尝试过用纺车纺线,看见过村里姑娘操作织布机,梭子在两手之间嘎达嘎哒地穿飞。姥姥年轻时织过布,在她的经验里,线一定要拉直缠紧,所以,她把自己早年的女红技术用在了侄女的毛线团上。

第一次读意大利皮兰德娄的书,这位1934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作家的作品世界里,让我联想到冯梦龙、蒲松龄、阿尔贝・卡缪和东野圭吾,仿佛他们都在穿越时空讲述着发生在同一个村庄里那些各种各样怪异怪诞的事。之后,开始读《平凡的世界》。路遥的世界,和狄更斯以及《乡下人的悲歌》万斯的世界交织着,纵横隐现在2020年的岁末。一直铺卷在书桌上的《清明上河图》十字绣竣工。历时八年,70%完成于今年。只要一直做着,就没有快慢,总会完成。如同静心处之,便没有内外远近。



进入十二月,山颜树木都消瘦起来。大树小树各自秀起骨感。1日起部分课时恢复教室上课,校园空旷得很难遇到人。大阪又发布谨慎外出告示,20多人的班级只有8人来到教室,一边面授,一边网授,着实难以招架。

京都北的冬天比大阪更像冬天,我喜欢这样岁时感分明的寒凉。翻越大兴安岭的西伯利亚冷气,扑向日本海,冲进若峡湾,袭入本州岛直抵我家门窗。碧透深空下,嵯峨菊展示着非它莫属的清寒秀丽。家猫敏童开始天天在窗边享受暖阳。两周前开始启用空调和煤气炉,今天早上拉出防寒外窗清洁。擦着窗上的积尘,想起我给姥姥放窗帘卷窗帘的冬天。

窗帘是洋货袋子纸做的,就是牛皮纸,姥姥姥爷都把那叫洋货袋子纸,又大又结实。从我记事姥姥屋的窗帘就是那个洋货袋子纸做的,好多层缝合的,上边固定在一根木棍上,横挂在窗户外边上方,窗框上边正中有个钉子,卷起来的纸窗帘下边有个绳套,把那个套一套到钉子上,屋子里就大亮了,新的一天就开始了。比起早上卷窗帘,我记忆深的是晚上放窗帘。第一次放窗帘的时候,我站在一个有半米高直径也有半米多的旧木墩上踮起脚勉强够到上面的绳套,因为又垫脚又伸手,特别努力,所以印象深。纸帘放下来之后,把一根生锈的铁棍横压上,防止夜风把帘子掀起来。夜里下雪的时候,第二天早上铁棍就看不见了。要先把被雪盖得看不见的木墩找到,推掉雪,站上去再清理积在纸帘下部的雪,把纸帘缝里的雪抖一抖,再卷上去。有一次夜里刮大风,纸窗帘被风吹得四边掀动,那根压在下边的铁棍滚动出叮叮的铁声,院子里的雪光从抖动的窗帘边缝照进来,一跳一跳的,我吓得要死,以为那就是人们说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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