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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先恩:谁卧薪?谁尝胆?
日期: 15年05月2期
积水谭 汪先恩

卧薪尝胆被当作励志的故事而被广泛流传,小子小学时我就把越王勾践躺在柴草上尝胆的故事给他讲过,而初中时他却告诉我“讲错了”。我不信,他就拿出教科书给我看,果然是我错了,错就错在没有搞清谁卧薪?谁尝胆?

我国现行书本成语解释基本类同。勾践听说吴国要建水军,便出兵消灭,结果反而被夫差奇兵包围,勾践被俘,饱受侮辱,隐忍伪装,终被放回越国,勾践为激励自己,每日晚上睡觉不用褥,只铺些柴草,又在屋里挂了一只苦胆,时常尝尝,为的就是不忘过去的耻辱,结果灭了吴国。有的书上还配了一幅勾践躺在柴火上尝胆的画。

而日本教科书,注明是夫差卧薪,勾践尝胆。如同悬梁刺股,指的是苏秦锥刺股,孙敬头悬梁,不是一个人又刺股又悬梁。故事情节大概是,公元前496年,老吴王阖闾率兵攻打越国,却被勾践打败并负重伤,临终前嘱咐夫差报仇,夫差为父报仇,卧薪以励志强国,结果把勾践打败。夫差还是比较仁义的,没有杀勾践,只是让勾践劳改三年就释放了。勾践回去后尝胆以复仇,结果把吴国打败,而且逼夫差自杀。

姑且不论夫差是否卧薪,而日文书出典严谨是值得称颂的。注明“尝胆”的故事见于汉朝司马迁「史记・越王勾践世家」,“卧薪”的故事见于元朝曾先之的「十八史略」,“卧薪尝胆”一词最早见于北宋苏轼「拟孙权答曹操书」,其中提到“受遗以来,卧薪尝胆,悼日月之逾迈,而叹功名之不立。”

史传三国时,曹操曾命阮瑀写信给孙权,声称要他一同尊从汉室。苏轼据该史料以孙权的口吻写了篇散文式的回信,主题是颂扬刘备,讽刺曹操,估计苏轼借此暗骂政敌吧。

「十八史略」是根据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晋书、宋书、南齐书、梁书、陈书、魏书、百齐书、后周书、隋书、南史、北史、新唐书、新五代书、宋鉴等18种史书故事编写的通俗读物。不管详细情况如何,我觉得卧薪与尝胆是可能的事。

卧薪这事我也干过,在为了艰苦而奋斗的时代,中国农民大部分都卧薪。薪就是柴草,好的是树枝树桩之类的柴,次的是草。当年我们睡的,就是下面放上树枝竹竿之类,上面铺上稻草,再放上破棉垫,罩上青色土布床单,因为没有见过豪华床,毫无励志作用,小时候兄弟几个一起卧薪,倒也睡得很香。书上说“不用被褥”决不可信,那样根本熬不过阴冷潮湿的吴越冬季,一定是把被褥放在薪上,就是简易床,估计这种睡眠设施对吴王夫差来说未免太简陋了,能起到提醒作用。他初次打败勾践后,就再也不卧薪了,与西施们在凤凰床上游,腐败之风日盛,最终国灭身死。

勾践尝胆,我觉得他尝胆的目的主要不在励志,而在保健治疗。因为苦味或臭味的东西很多,自残自警没有必要舔胆,他尝过吴王夫差的大便,大便岂不更有警示作用。胆汁是药物,已知蛇胆对呼吸系统炎症有效;牛胆尤其是称谓牛磺的牛胆结石,对扁桃体炎和脑炎有效;而熊胆能治疗肝炎,利胆助消化,还有镇静与消除不安作用。勾践舔的应是熊胆,春秋战国年间,诸侯王都嗜好吃熊掌,连孟子都说,如果鱼(翅)和熊掌二者不可兼得的话,就舍鱼而取熊掌。老吃熊掌,自然了解熊胆的药理作用,熊胆那时就是养生珍品。20世纪世界很多国家都在研究中国人吃了三千年的神奇中药熊胆,1902年发现了熊胆中牛磺熊去氧胆酸(TUDCA),进一步研究发现其有解痉、抗惊厥、抗炎及溶胆石等药理作用,1952年日本人工合成了牛磺熊去氧胆酸,如今是临床上的常用药,尽管不如天然熊胆,毕竟便宜。

勾践在舔熊胆期间,还是励精图治的,也很亲民,光看他的生育和社保政策就很得人心,勾大大规定:孕妇临产要及时向政府报告,便于政府派去医生去接生,如生男孩,赏两壶酒和一条狗;生女孩,赏两壶酒和一头猪;如果一胎生了三个孩子,政府派给奶妈,一胎生两个孩子的,由政府提供口粮;孤老、寡妇、患病者、贫困等人家的孩子由政府收养;对于知名人士,政府提供整洁的住房,分给漂亮的衣服和充裕的粮食。总之做了不少有益的事,后来也许是因为停药了,不舔胆了,养成了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毛病,勾心斗角,灭了吴国,逼死了夫差,杀死了敌手就杀谋臣。范蠡如果不是移民经商,也会与文种一样被勾践残害。
我想如果勾践坚持尝胆,也许会不那么邪恶,说不定成为仁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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