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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中国养活的日本服装业
日期: 2010/03/15 12:20
中文导报网文 作者 李小婵

  说到日本的产业,很多人以为日本是靠电器汽车起家的,其实不然,日本的近代化是靠服装产业(日语叫纤维产业)起家的。

  早在明治维新后,新政府为了日本的近代化,看准了蚕丝业,开始建立国营的官办缫丝厂,从欧洲导入养蚕新技术提高质量,很快使日本的蚕丝达到世界水平。恰好当时欧洲的养蚕流行传染病,蚕得了病不产丝,于是日本的蚕丝趁机一举占领欧洲市场,成为世界市场上不可缺少的存在。当时横滨是日本蚕丝出口的据点,连接八王子和横滨港的大路被日本人称为“丝绸之路”。

  二战之后,日本在复兴期的支柱产业也是服装产业。那时美国是世界经济的大老板,强力推进贸易和汇兑的自由化,于是日本利用美国的自由贸易政策,加上本国劳动力低廉的优势,大量向美国推销纺织品。那时日本在美国市场卖一美元一件的衬衫(1$ Blouse),引起爆发般的人气,给美国的服装业造成很大打击,使日美贸易问题凸显起来。

  因为服装出口是日本对美贸易黑字的根基,于是美国就拿日本的服装业开刀,要求日本政府对服装出口进行“自我规制”,当然这种要求是违反自由贸易精神的。不过当时日本正在和美国谈判冲绳返还问题,于是美国就拿冲绳作为谈判的筹码,最后日本为了得到冲绳,吞下了美国的要求,1971年与美国签订了《日美纤维协定》,自我限制向美国出口纤维制品,被评论为“卖丝买绳(糸を売って縄を買う)”。(丝:纤维产业,绳:冲绳)

  《日美纤维协定》等于日本自断手臂,此后向美国输出服装极为困难,服装业大量倒产,工人大批失业,为此日本政府出资2000多亿日元,由政府出钱购买纺织厂和服装厂多余的机器,然后拉到钢铁厂当废铁烧掉。即使如此,也还是无法挽救服装业的困境,于是日本政府又想出一个开拓国内市场的妙招。

  那时日本人和中国人一样,很省吃俭用,一件衣服不穿到破总是舍不得扔掉的,所以不太买衣服,更不太换衣服,一件衣服穿好几天,像现在的中国人。于是日本政府打开宣传工具,通过文艺界、新闻界四处扇风点火,说什么“每天换衣服,是时代文明的体现”。这种宣传果然奏效,日本人被政府洗脑,逐渐形成每天换衣服的习惯。这样一来,每天换衣服就要买很多的衣服,使国内服装市场一下扩大好几倍,解救了日本的服装业。

  可是时代变化之快超出人们的想象,现在的中国取代了当年的日本,向美国,也向日本大量输出一美元一件的衣服,而现在的日本也一反成为过去那个时候的美国,服装业丧失了竞争力,在中国服装的强力进攻下,日本服装业已经到了瓦解的边缘。

  有人或许会提出:“日本为什么不像美国那样,要求中国自主限制对日服装出口呢?”其实这里有一个大多数人不知道的事实:是中国在养活日本的服装业。

  日本服装业存在两种形式的运作方法:一种是通称OEM,用别人的品牌接订单,到中国去生产,然后进口日本,这是日本服装小卖铺通用的形式;另一种是自己品牌,自己设计、自己到中国工厂生产,然后进口日本,这是优衣库(UNIQLO)等大公司的通用形式。

  不过,不论前者或后者,都由中国工厂先垫支生产费用:布料费、辅料费(纽扣、拉链等)、机器设备费、人件费,连海运费都要中国厂家先垫上。日本方面一般是四个月后才付商品费,四个月是120天,120天里会发生什么事呢?谁也不知道,所以中国工厂要承担极大的风险。像我们这样做服装的,很怕日本客户倒产,每天心惊胆颤,时不时要去店铺探望,看看对方是不是能维持下去。最近上海青浦同行中有三家工厂,因为日本小卖店宣布倒闭,无法回收已垫支的商品费,而遭惨毙。

  中国单方面向日本垫支四个月的各种费用,等于是提供四个月的“无担保借款”,而无担保借款,在日本的利息至少是20%,所以中国方面又等于被日本榨取了20%。好在中国的人工费便宜,让中国的服装厂家不至于亏本。可以说没有中国资本的支撑,没有中国劳工的苦力,日本服装业一天也维持不下去。

  更糟糕的是,日本又出现“优衣库”这样的中国一贯制方式:直接在中国纺纱、织布,直接在中国备辅料、成衣加工,然后直接输入日本,这样直接控制成本,又把服装单价压缩一层。例如去年冬季,优衣库推出仿皮女上衣,竟然店铺零售价卖980日元,而一般中国厂家的出厂价都是1050日元(店铺零售价卖5980日元),这样一来自然就是优衣库独家称霸了。

  常言道:吃了别人的嘴软,拿了别人的手软,所以日本服装业再不景气,也不敢抱怨中国,反而越来越依赖中国。现在日本人嘴里吃的有一半靠中国,身上穿的全靠中国,家里用的大半也靠中国,这样发展下去,日本将要变成中国人养活的寄生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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