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柏林。风，像在水中浸泡过。
　   最热闹的大街上，有人将色彩滚动，线条随意的8幅画挂在一起，其中的7幅是这个城市的孩子们的美术作业，而一幅是世界画坛巨匠的价值连城的墨宝。猜猜看，是哪一幅？
　   一个青年走过来，歪着一顶红毛线帽，指着一幅像灯芯绒布拼贴的彩色画，嗯，这幅像大师漫不经心的大手笔。……不，不是这幅。这是一个5岁的男孩的信手涂鸦。主持人笑呵呵。
　   一位戴眼镜的知识分子模样的托着下巴沉思了半天，肯定地挥手，就是它，这意像，符号，造境，层次，结构之后的解构，拐弯，又不乖戾，入，又出，出，而又入，怎么也是只有大师才能逾越的，才能具有的具体又抽象的境界。就是它。没错。错了我倒找您10欧元。怎么样？……哈，哈，我今个儿赚了。这位大师正在幼儿园上中班，昨天还尿了一床臭烘烘的被子呢。
　   这一张，那么一定是这一张，我就是美术评论家，再高明的赝品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中年妇女不容置疑地指出答案。这张像昨天的梦想，又像明天的回忆，像祷告，或生死的尖端，美学的颓唐，机智的成熟。线条利落色彩鲜明，光线柔和，摆脱了平面，摆脱了几何形象，进入了人类的立体交叉情感，达到了天人合一、自由挥洒的境地。真是深不可及的造诣。……这是一个7岁的自闭症的孩子的画。主持人说。他成天涂这种抽搐的、密集的、有点喘息的线条，不说一句话，像个小老头，看上去比别的孩子笨，他的画从来没有被选上过儿童画展。可是，有一天孩子的老师将孩子的零碎画从字纸篓捡起来，像拼七巧板一样拼在一起，哦，孩子描绘的是未来世界的生活，可怎么看又像巴黎壁洞发现的8000年前的壁画线条。
　   7位行人脑子里“ 大师”的匠心独运的杰作，都不过是几幅儿童水彩几何画。保罗．克利（Paul．Klee 1878-1940）的大作就是最后一幅大家都没有猜中的画——《恐怖的假面》。椭圆大脑瓜上端冒出一个黑三角标志和电线杆，眼睛、鼻子、一根翘胡子是几何线，没有身子，没有耳朵，下巴下面接着四条孤零零的瘦腿，脚上蹬着大皮鞋。恐怖的假面是什么？他的讽刺性和幽默感的诗意线条，只传达了由裂缝的图案和符号暗示的联想。
　   我见过保罗．克利的自画像，都没有耳朵。
　   人们在谈到20世纪20年代出现的超现实主义美术流派的代表人物时，总是将萨尔瓦多．达利、保罗．克利、琼．米罗、马尔克．恩斯特等人并列。超现实主义的美术家认为，用写实的手法去表现客观的物质世界是古典主义艺术家已经完成了的人物，他们，则要挖掘新的、未被探索过的心灵世界。艺术应当成为一种纯精神的“ 自动主义的”思想笔录，不受任何理性和任何美学、任何道德原则的控制，表现人的潜意识、下意识、偶发意识、变态意识，无目的的幻想和梦境。认为这种创作活动的本身也是下意识的、偶发的，是“激奋状态下的产物，没有任何选择的目的”。在造型手段上，他们的特征是把具体的细节描绘同任意的夸张、变形和象征手法结合起来，创造一种介乎现实与臆想，具体与抽象之间的“超现实”的“艺术境界”。虽然保罗．克利也参加了巴黎的第一届超现实主义画展，他的作品具有上述特征，但是他一直没有成为这一运动的正式成员，他的艺术也很难简单地定义为“ 超现实主义”。他掌握了多位大师的多种技巧，但是他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语言。
　   他受象征主义、野兽派、未来的影响时，他的画风为分解几何平面、色块面分割的画风走向。但是他永远有着冷静的思索。（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