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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烟之国 / (上) / ● 依 茕
日期: 03年06月4期
  早些年就读到九州大学合山究教授的《云烟之国──从风土来看中国文化论》。该书认为孕育中国独特的个性文化的根底在於大气中的云烟。
  从风土比较论来考察人的性格、感情、行动、思考模式、生活习惯进而研究文学、美术、哲学、宗教,在日本早已有和?珥鹜扛满m风土》、高山岩男的《文化类型学研究》等等,并不是什堋崭新的研究方法论。和?珥鹜戌b研究希腊时说:希腊的风土特性为晴朗澄明,没有阴郁、躲闪、忸怩、隐藏、覆盖的“ 真昼”,只有“露出”。事物的轮廓明晰,因此自然不会追求“ 神秘的”、“ 非合理的”、“ 看不见的东西”,尽管它有“ 夜”,但是希腊精神或者说希腊式的承担世界史意义的就是明朗的“真昼”精神。
  与希腊相对的中国呢,天空里尽是肉眼看不见的尘埃,大气混浊,自然空间被云烟覆盖。外国人的中国旅行记中感到的是漠然的、朦胧的、虚无的、尘埃的、哲学的“ 悠久的时间和无限的空间”。如庄子的《逍遥游》中大鹏从九万里高空上看到的:“ 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中国自然空间的特徵是野马(春月泽中游气也),即云雾与尘埃(扬土曰尘。尘之细者曰埃)。
  据统计,中国森林面积为14.1%,只比沙漠国的蒙古9.7%、伊朗10.9%略强,而日本却为67.7%。从气象学来看,与日本、西欧相比,中国大气尘埃多,云量大,混浊度高,不透明。中国礼丁教育中总有一项训导:不要随地吐痰。日本诗人金子光晴在1926年还写过一首诗叫《支那的痰》。一日本友人为杜甫迷,两年前怀著无比景仰的心情兴冲冲地去拜谒成都春草堂,回来後将“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改成“澄空抵万金”。
  从中国的盘古神话的元气 鸿的混沌说,《楚辞》的天地开劈说,《庄子》、《淮南子》的“冯冯翼翼,洞洞浊浊”、“ 窈窈冥冥”,由此万物生成论说,可见中国独特的风土论。中华民族自比为“龙的传人” 用龙代表中国文化,这使外国人困惑不解。因为龙的外形狞猛,呈凶相,令人联想亡灵、幽灵。尽管关於龙的起源说很多,但该书从中国古代的占云术,从云的起源说论证了龙的起源。认为龙起源彩云,表现了古人对云的自然神格信仰。云降雨,落冰雹,雷 、闪电,变化万端,“ 山云似草莽,水云似鱼鳞,旱云似 火,雨云似水波”,於是古人空想出龙一样伸缩自在,飞跃的灵兽上天入水,象徵了农耕民族的自然崇拜。汉字中关於云烟的文字特别多,云、烟、岚、雾、霭、霞……与云烟相关的气、氛、霏、霄、阴,《佩文韵府》中与“ 云”相关的字达3892个。日本汉字学家白川静说“ 霭”是中国水墨画之源泉。“ 霞”字与中国神仙思想渊源最深,因为古人称登天界为“登霞”,仙人住的地方为“霞洞”,仙人的衣服为“霞衣”,仙人的被子为“霞衾”。“烟霞”是中国山水自然的代名词。中国万物生成的原理“ 气”的概念便发源於朦胧的尘埃的空间,从万物二气的集散隆替,从张载的气的哲学,朱子的理气说都可见“ 天地氤氲,万物化醇”的宇宙生成原理的“ 元气”存在与自然空间──大气的密切关系。中国人在“ 大气磅礴”大气中潜在的不可知的能源面前感到一切都是虚无、无力、神秘。因此老子的“无为”、“不争”、“自然”,道家的“ 混成之物”、“寂”、“寥”、“大”、“夷”、“希”、“微”、“一”、“无物”、“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恍”、“惚”、“冥”等字表现的玄妙不可思议的理论,皆来自尘埃、云烟的朦胧性、模糊性、混沌性。一般来说农耕民族易产生宿命论,顺从命运的思想,因为农业是易受自然环境影响的产业,征服自然,开拓命运不如无为自然,命运顺从,但在中国以外的国家产生《老子》、《庄子》似的彻底的无为自然,命运顺从几乎不可思议。只有中国人在广漠的大地、混沌的空气中易陷入无感动、无力感。“ 天人合一说”、“万物一体论”、“阴阳五行说”等土著性中国思想均产生於中国独特的自然风土。即尘埃云烟而产生的模糊朦胧不分明的自然空间,将天与人连结在一起的是“气”、“气”又将人与自然万物合成一体,人与大自然成为一分子的根源一体感产生主客不分的陶醉情感,万事万物万人万思都包含在浑然的朦胧的混沌的自然空间中。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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