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学文 著

那天一早，吴卫的眼皮就跳个不停。据说，眼皮跳会有大事发生，但吴卫作为一个学校和家两点一线的教师，能有什么大事。他的眼皮跳是因为没睡好。在超市当收银员的妻子钱丽因少收了二十元钱而唠叨个没完没了，而她过去因为遭受抢劫、被单位怀疑等经历而容易因极小的惊吓犯病，所以吴卫不能和她吵，只能忍著。虽然有些头昏脑胀，但吴卫不会把情绪带到学校。今天的语文课上讲的是《南京大屠杀》，他很快就进入了角色，变得口若悬河。就在这时，女生刘萌的手机响了起来。学校是不准学生上课带手机的，刘萌不但不怕，竟开始接听。刘萌是学校公认的问题女生，和社会许多混混有染，无论老师和学生都比较怕她。但吴卫觉得这样实在过分，便勒令她离开教室。不料刘萌在冲突中居然抬手□了吴卫一个耳光，在走出教室时说：“你等著，我会找人的。”强忍著没有还手的吴卫愤然道：“找人又怎样？吓唬谁？你找人我也会找。”刘萌说：“行啊，那咱们就试试。”

挨学生耳光的事让吴卫屈辱，但他想像现在世风日下的现状，也就无奈地作罢了，甚至都没有让刘萌道歉。不料这天，和吴卫同在一间办公室、到处传播小道消息的罗进对他说：“听说你和刘萌约好找人决斗，你可要小心啊。”吴卫一笑道：“就是随便一说，怎么会动真的。”罗进说：“你不是真的，人家可是真的。”吴卫不屑地笑了笑，他想，一个女生，还真能对老师下得了黑手？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有天早上，他刚到校门口，就被刘萌喊住：“你记得你说的话吗？我的人找好了，你的人呢？要不要定个时间？”吴卫拼命压制著愤怒，只丢下“无聊”两个字便匆匆离开了。但恶梦真的开始了：从那天开始，吴卫发现真有两个青皮在跟踪自己。吴卫开始并没有害怕，但他忽然想到了妻子钱丽和宝贝女儿吴雪，如果让这些家伙知道了自己的住处，说不定会惹什么祸上身的。于是他每天下班都为摆脱被跟踪而东躲西藏，生活被搞得狼狈不堪。吴卫找了校长，也找了警察，但因为没有被侵犯的事实，人家除了让他多加防备，谁也没有别的办法。他经常为摆脱跟踪而很晚回家，以及他别的种种奇怪表现，让妻子钱丽开始怀疑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钱丽是个受过惊吓的女人，吴卫当然不能把被跟踪的事说出来，只能苦笑了之……

无奈的吴卫去找了刘萌的父亲，才发现刘萌父母离异，下岗的父亲根本没有能力管教学坏的女儿。被跟踪的情况一直继续著，吴卫的家庭生活和教学工作受到了严重干扰，他知道这事已经到了不能不解决的时候了。吴卫找到平时自己根本看不上眼的罗进，希望社会关系多的他能帮自己将这件事尽快平息。罗进乾脆地说：“妈的，欺人太甚！这个忙我帮，不过得花点钱。”吴卫咬咬牙说：“没问题。”于是罗进通过朋友找到一个叫秋子的人。吴卫花一千元请客，又给了秋子两千元的“烟钱”，果然很快这件事就被摆平，再也没有人跟踪他了。虽然花费了不小一笔钱，但破财免灾，吴卫觉得再也用不著为妻女的安全担心了。钱丽生日这天，心情高兴的吴卫死活说服钱丽，一家三口去饭馆为她祝贺。正当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饭时，吴卫的手机响了。令吴卫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电话是秋子打来的。秋子说：“吴老师，兄弟最近手头有点紧，想跟吴老师借点钱。不是跟你要，是借，我会还的。”吴卫赶紧走出包间，说了声：“我没钱，你找别人借吧。”然后立即关掉了手机。但从那天开始，秋子无时无刻地打来电话，讹诈的口吻一次比一次强硬。惶恐的吴卫赶紧去找罗进，而罗进说秋子是自己一个不太熟悉的朋友请来的，而这个朋友现在不知在何地，根本联系不上了。而就在这时，两个混混因刘萌争风吃醋而动了刀子，刘萌拉架时也被捅伤住院了。吴卫的一切麻烦都是因刘萌而起，但此刻他想起刘萌可怜的父亲，竟一点快感都没有。他甚至买了水果，独自去医院看望了这个惹是生非的女生……

在万般无奈之下，吴卫又一次做了妥协：他筹集到五千元钱，一次性交给了秋子。吴卫觉得这一次怎么也可以过上正常日子了，熟料二十多天后的一个晚上，有人给他发来短信：吴老师，馀下的钱什么时候还？手机是钱丽看的，由于吴卫无法自圆其说，盛怒之下的钱丽认定他在外面做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终于导致夫妻分居了。愤怒的吴卫打电话质问秋子为何言而无信，秋子恶狠狠地说：“如果再赖账，就找你老婆要。”果然不久钱丽就发现自己在下班时总是被人跟踪。吴卫已经无心工作了，他几乎天天在暗地里保护著钱丽。这天，当秋子和另一个混混终于下手抢劫钱丽时，他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吴卫醒来时，已经是在医院的床上。除钱丽守在身边外，还有几个焦虑的学生。在他们之中，他看到了流著眼泪的刘萌……

（霏霏）

载于《福建文学》2008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