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 石
碧子连忙来到父亲的睡铺旁,父亲乾枯、灰暗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空茫的眼睛里露出喜悦的光芒,看见碧子来了,他颤抖地伸出手来紧紧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指著房间里的书柜。
碧子一时不知所措,她不知道父亲这是什么意思,她望了望父亲,又望了望书柜,然后回过头去求助般地望著斋藤女士。
“啊呀!伊藤先生是要笔和纸来写字和您交谈呀!我们以前就是这样交谈的,可是最近他的病好像重了些,不能写字了,现在他也许又能写字,这是病情大有好转呀!”
碧子连忙跑到书柜旁,拉开玻璃门拿出那里放著的笔和一个小笔记本,放在了父亲的手中。
伊藤五郎挣扎著要翻过身来,碧子和斋藤女士连忙帮他翻了个身。
伊藤五郎颤抖的手握著笔,在小笔记本上吃力地写下了一行字:
“碧子,你回来太好了,我真幸福。你不要再走了,千万不要再走了。”
碧子读著父亲歪歪斜斜的字,泪水涌出了眼帘。她紧紧地握住父亲的手,泣不成声地说:
“爸爸……女儿不走……女儿不走了。陪著您,每天陪著您……”
伊藤五郎伸出手来擦著女儿的眼泪,抚摸著女儿的头发,泪水也从他皱纹密布的眼角流了出来,他紧紧地握住女儿的手,像是怕她如一只飓风中断线的风筝,会飘然而去。
早春弯弯的月亮薄如蝉翼,渗出淡黄色的如水的薄光,挂在窗外柿子树的枯枝上,万籁俱静,只有微弱的风时而抽泣般地从树梢掠过。
伊藤五郎睡著了,斋藤女士也走了,碧子轻轻地把手从父亲的手中抽了出来,父亲睡得那样安堵,碧子从来那天起第一次看到父亲睡得这样酣沉,这样香甜。
她走到窗前,把旧得已经分辨不出什么颜色的窗帘轻轻拉上。她的心里乱极了。父亲病成这个样子,又对她如此依恋,她怎么能忍心抛开这个风烛残年、病入膏肓的老人就这样离去呢?可她又真的担心惦念学飞,他瘫痪在床,小强在城里念书,家里离人时间长了怎么行?靠邻居照顾也不是长久之计。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学飞接到日本来,小强大了,来日本还是留在中国,让他自己去选择。如果能把学飞接到日本,不仅能每天照顾父亲,还可能给学飞治病,听说日本的医术比较高,也许学飞还会重新站起来。
(未完待续 沈强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