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孙 辉

　　东京证券交易所（下称“东证”）8月19日作出决定，在创业板Mothers市场上市的中国企业亚洲互动传媒（下称“亚洲传媒”）将于9月20日摘牌退市——距离它作为中国首只日本上市股登陆东交所的2007年4月26日，前后只过去了一年多。

　　2007年４月26日，东证发布消息，宣布第一家中国企业“亚洲传媒”在东京上市。这一次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上市，引起了媒体广泛关注。为此，东证专设中文网页，至今网页上还保留著题为《中国本土企业首次在日成功上市》的消息。原文写道：“亚洲传媒公司（Asia Media Co.,ltd.）于4月26日在东京证券交易所创业板市场Mothers上市交易，从而成为首家在日本上市的中国本土企业。该公司主要在中国国内，通过北京宽视网络公司等集团内的企业提供电视节目信息指南，并同时经营电视广告的代理业务……”

　　这是一家什么公司？怎么没听说过？抱著这样的疑问，人们纷纷搜索“亚洲传媒”的企业信息。

　　在终于找到的“亚洲传媒”主页上，在含糊不清的企业介绍中，仅有一句话显示“亚洲传媒”的成立地点：“2004年7月本公司在百慕大设立，通过受让股权，北京宽视网络技术有限公司成为本公司的全资子公司。”其馀内容都在强调“北京宽视网络技术有限公司”的发展历程。

　　为什么在中国根本就找不到的“亚洲传媒”，却要作为“中国企业”在日本上市？直到今日，股民才明白什么是“借壳上市”。

　　2008年6月3日，“亚洲传媒”首次发表公告称，该公司首席执行官（CEO）崔建平私自挪用公司资产，将该公司的全资子公司北京宽视网络技术的1.069亿元人民币定期存款作为担保，为崔以前经营的公司（北京海豚科技发展公司）从银行贷款了1.03亿元人民币，用此资金偿还了个人债务。

　　今年43岁的崔建平毕业于清华大学，1994年创办了北京海豚科技发展公司。1994年至1997年之间，他曾担任美国WYSE Technology公司(NYSE上市企业)的中国代表。从2000年至2002年，任美国Enreach Technology公司的副总裁。2002年，成立了北京宽视网络技术有限公司。

　　今天依然能读到《证券日报》2004年1月14日的相关文章。该报一篇题为《“海豚”牵出宏智科技资金黑洞?》的文章中记述，“自2003年9月22日以来，宏智科技（600503）连续发布公告称，公司先是5000万元存款被银行划转，接著是募集资金丢了7000万，后是放在海通证券的3400万不见了……该公司第二大流通股东是位名字叫崔延平的自然人。……巧的是，此人正是海豚科技法人代表崔建平的胞妹。”

　　在网络上搜索，崔建平的劣迹在媒体中多有提及，这或许正是他“借壳上市”的初衷。

　　东京证券交易所，号称是亚洲最大的交易所。1991年，在东证上市的外国企业曾达127家之多。但自从泡沫经济崩溃以来，外国企业纷纷退市，现已减少至22家。为了提升市场的国际化程度，东证计划以创业板市场Mothers为中心，积极接纳发展前景看好的外国企业。

　　以中国为首的亚洲企业在东证上市，不仅能为日本投资者提供优质丰富的投资项目，还能为整个亚洲地区的发展和繁荣做出贡献。东证基于这一基本思路，积极吸引中国企业来日上市。去年“亚洲传媒”上市时，东证时任社长西室泰三说，“东证希望吸引更多外国企业在日本上市以提高其国际地位，亚洲传媒在东证上市无疑是个良好的开端……”

　　东证没料到这个“良好开端”最终成为了噩梦。面对投资者和媒体的指责，上任不久的东证现任社长斋藤淳在8月26日的定期记者会见时表示，“对投资者感到抱歉。”东证上市部部长河野秀喜表示，上市时的审查是按照程序的，但是，收集审查招募上市海外企业情报等是今后需要解决的课题。

　　直到“亚洲传媒”要退市时，投资者才产生疑问，名不见经传的“亚洲传媒”如何叩开了东证的大门？

　　据了解，尽管是东证在吸引中国企业去上市，但在具体实施上，则旅靠于日本的证券企业、法律机构，以及保证账务准确的监察事务所。而这些机构里精通中文和中国企业事务的专家数量和质量非常有限。

　　“亚洲传媒”公开的招股说明书显示，2006年2851.8万美元的销售额，已经是2005年销售额的4倍多。毛利率和净利润，2006年都是2005年的2倍多。

　　基于这样的业绩，“亚洲传媒”先后引入了11家财务投资人，其中有日本最大的广告公司电通、日本最大的卫星通信公司JSAT、伊藤忠商事、NTT移动通讯公司等。能有如此显赫的企业成为股东，崔在公司账务的处理上，当然无可挑剔。

　　控股之疑

　　直到今日，除了在日文网页有一些公告，“亚洲传媒”对该案仍三缄其口，拒绝接受采访。只有已经辞职的财务总监张仪昭此前在接受《中文导报》采访时表示，他是今年5月才到“亚洲传媒”就职的，此前一直在做美国上市企业的财务工作。而他到任之后不久就发现了财务问题，在崔建平交代了资金流向后，张仪昭立即向董事会做了汇报。

　　张仪昭在接受《中文导报》采访时还说，他并不知道崔建平这么做是基于怎样的想法，他认为或许崔对上市公司内控方面的知识了解不够。

　　是否是董事会先意识到崔建平可能存在问题，才聘请了张仪昭？“亚洲传媒”未曾给出答案。

　　在“亚洲传媒”最初的招股说明书上，并没有提及财务总监。

　　据德勤会计师事务所最新研究报告显示，中国70%以上的上市公司的治理结构、财务报告、信息披露机制不符合国际标准。这不禁让人怀疑，“发生这么大数额的挪用，很可能是崔建平联合财务一起做的。”

　　法律之惑

　　8月1日，东证向北京市公安局递交了《告发书》，想通过法律途径追讨崔建平的民事、刑事责任，但同时也表示至今不能掌握“亚洲传媒”追究崔建平责任的进展情况。东证亲自追讨原经营者责任，这在日本是史无前例的。

　　有法律界人士表示，该案虽是东证向北京公安局告发，但“亚洲传媒”股东大多是日本公司，投资者也是日本股民，因此在股东诉讼赔偿问题上应依据日本法律来确定。

　　中国驻日本大使馆对崔建平一案的进展也未正面回答，仅有一位官员向《中文导报》表示，“严格来说，亚洲传媒不能算中国企业，因为这家公司是在英属百慕大群岛注册的……”暗示了该案在法律上的操作难度。

　　中国股面临后遗症

　　徐女士和丈夫两人定居日本多年，去年股市一片欣欣向荣时，从未炒过股的丈夫也不甘让钱存在银行贬值，在众多的股票中他选择了“亚洲传媒”——因为是“中国企业股”，“连日本社会都看好中国股，那还有错？”去年10月从每股800多日元进场，今年6月3日“亚洲传媒”丑闻传出后，股价连日阴跌。徐女士打电话向《中文导报》记者诉说遭遇的那一天是6月27日，收盘价为42日元。7月19日，传出“亚洲传媒”被确定摘牌退市后，股价继续下挫，8月29日收报为7日元。

　　受“亚洲传媒”丑闻的影响，日本股民对中国企业的印象也发生了变化。2007年8月8日在东证主板上市的中国企业博奇环保科技（控股）有限公司的股价出现较大的波动。该股上市后，一度冲高至290000日元，自6月3日“亚洲传媒”爆出丑闻后，博奇环保科技股价也受影响一直下挫。8月29日，收报至39950日元，价格仅为去年同期的1/7。另一家在香港注册、在东证Mothers上市的“中国系”企业新华财经，今年5月上旬股价一度冲高近14000日元，随后持续下跌，8月29日收报至2380日元。

　　目前，在东京证券交易所上市的中国本土企业遭受著越来越大的责难，中国博奇和新华财经正竭力恢复投资者的信赖。两企业于8月30日在东证联合举行说明会。中国博奇首席执行官白云峰强调说：“我们公司已经建立了防止（私自挪用资金）机制，希望投资者信赖中国博奇和其它的中国企业。”新华财经首席执行官（CEO）李杰阐述了与“亚洲传媒”的不同，但部分股东仍将李杰围住，对股价下跌表示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