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之一百八十七

　　不知是被烟蒂烧著了，还是被碧子的话吓著了，二郎手中的烟蒂一下子掉到了桌子上，他的手像是痉挛似地猛地向回一缩：

　　“什么？你说什么？碧子！你要把那个瘫痪在床的学飞带回日本？你的脑袋有点儿不对劲了吧？你要是这样做，不仅无法照料爸爸，连你们一家如何活下去都是问题。你能养得起你瘫痪在床的丈夫吗？你自己回来还可以考虑考虑，你也不算太老，还能找个有钱的老头做对象，就是找不著对象，自己打点儿工也能过活。可你要带学飞回来，那问题可就大了，不仅给父亲带来了麻烦，也给我带来了麻烦呀，你要好好考虑一下呀。”

　　碧子听了哥哥的话，不由得大吃一惊，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吃惊地望著哥哥∶“什么？你说什么？哥哥？我可是有家庭的人，我有丈夫，还有儿子，你说什么找不找对象的事？我和学飞从小在一起，都有40多年了呀？我们怎么能分离呢？”

　　“你要正视事实，碧子。现在不是你们小时候在一起过家家的时候了。你要回日本是不？谁都知道，日本的生活比中国好一百倍。你回来还不是要过富裕的生活吗?可你带一个瘫痪在床的人回来，你能过富裕的生活吗？一个人天天躺在床上，要饭吃，要衣穿，要药吃，还要搭上一个人伺候著，这太不可想像了，连我想起来都毛骨悚然。你是日本人，他是中国人，他娶你还不是趁人之危占你的便宜？你就别再当傻瓜了！”

　　碧子听哥哥说出了这样的话，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她的嘴唇在颤抖著，哽咽了好一会儿，她对哥哥说∶“哥哥，你在说些什么呀？我真的为你害臊呀！是人家占了我的便宜？是人家救了我的命呀！你们走了，丢下了我，我无亲无故，没有张家收留了，我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呀！张举叔就是为了救我被打死的呀！学飞也是为了救我被红卫兵打瘫的呀！我和张家，有永远也割不断的血泪缘分呀！哥哥，你这么说，真的伤了我的心，伤了我的心呀！”

　　二郎看著碧子，刹那间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他惶恐地躲避著碧子的眼睛，使劲吸了一口烟，又吐出一口浓重的烟雾，似乎是在故意在他和碧子之间制造一个烟幕的屏障。他的声音也一下子变得很低，他低沉地说∶“坐下！坐下！干什么呢？让人家看著像是吵架似的，真是完全像个中国人。”

　　“中国人又怎么样？我不稀罕一定做日本人。”

　　“是吗？真的是这样吗？那你还要回日本干嘛？”

　　“我要回来？我是为照顾父亲才要回来的。他老人家重病在床，没有一个人照顾他他多伤心。”

　　“那好哇，为了证明你的孝心，你就一个人回来嘛！”

　　“那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吗？是吗？可我只能给你一个人做保证人，我完全不认识张学飞是何许人也。”

　　碧子坐在那里沉默了好久，然后站起身来说：

　　“哥哥，我回去了，你多保重吧。”

          　　（未完待续 沈强 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