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雨 著

　　当杨槐树买房子的时候，就是看中了窗外的那棵老槐树。售楼小姐看到他在合同上的签名笑了：“这套房子就是因为前面这棵树不好卖，赶情您叫杨槐树啊，这简直就是为您量身定做的。”杨槐树买这套两室一厅，花去了他所有的积蓄更要搭上未来十几年的收入，但他总算有窝了。傍了大款的前女友米兰当然也有了远比自己大的窝，只不过是用自己的年龄和身体换来的。现在两个人都有窝了，但却都没有了爱情。住进新居后，杨槐树惊讶地发现，槐树里面住著一只鸟，它只有在清晨和深夜偶然发出悠扬舒展的啼鸣，却很少现身。从那只做得极其精致的鸟巢来看，这是一只追求完美的鸟。杨槐树试著在窗台上放上了一个舒适的小房子，里面摆上了吃食。但那只鸟夜里来过，却没有动里面的任何东西。杨槐树于是知道这是一只聪明的鸟，一只孤傲的鸟，一只从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的鸟，像他自己。

　　杨槐树是一家小拍卖公司的经理，在这个城市立足不久，要钱没钱要关系没关系，只能拾一些“边角料”的生意做。米兰傍大款分手后，生意更不好做。他只好留下了一个名叫苏红的女孩，将别的员工都打发回家了。在整理米兰的办公桌时，杨槐树意外地看到了她一张做处女膜修复手术的发票。他想起第一次和米兰做爱时自己的感动，只是苦涩地笑了一下。这天，忽然有一个陌生的号码给自己的手机发来短信：“黄总，有一内部消息，市轻纺局有一部分资产要处置，估计有三千万以上。你快行动，事成后老规矩。”署名为“鹏弟”。杨槐树刚要删除，突然呆住了：黄总一定是万利拍卖行的总经理黄风，显然这是他的线人为他找到的一条极有价值的消息。这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杨槐树几乎在几秒钟之内就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他以黄风的名义与“鹏弟”联系，对方便给他提供了轻纺局局长的有关情况：梅林，四十五岁，不烟不酒不收钱，除了喜欢菊花，似乎再没有别的爱好，可能刀枪不如。杨槐树便决意攻克梅局长这道难关了。

　　杨槐树想来想去，便带了一块奇特的菊花石去拜访梅林局长。他编造了一个省经贸委的人，并说自己是受托来看望梅局长的。梅林局长似乎对那个人并无印象，但也没有细问。杨槐树带去的菊花石果然博得了梅局长的好感，他们渐渐熟悉并成为了要好的朋友。“鹏弟”不时给杨槐树发来有关梅林行踪和爱好的信息，杨槐树开始时最怕的就是被他识破自己并非黄风的真相，奇怪的是，“鹏弟”似乎也并不愿意直接面对他。这天，“鹏弟”又发短信来，告知梅林上午去了省城，下午将向轻纺厅汇报纺织厂的处置方案。接到消息后，杨槐树决定立即去省城，他要在第一时间内得知有关进展。他故意假装喝醉酒后给梅林打了电话，说自己来省城参加大学同学聚会，喝醉后备感寂寞，要是梅林大姐也在省城就好了，就可以像亲人似地倾诉自己内心的痛苦了。不一会儿，梅林就出现在杨槐树的面前，并将东倒西歪的他扶回了宾馆的房间……十天后，在梅林的竭力主张下，纺织厂通过杨槐树的公司成功拍卖，杨槐树拿到了一百七十五万元的佣金。拍卖会结束后的第二天，梅林主动请杨槐树吃饭。杨槐树想：她主动请我吃饭一定是有目的的，什么“刀枪不入”？事前不要钱，事后再拿才叫滴水不漏啊。他让苏红办了一张三十万元的卡，前去赴宴。不料刚一落座，梅林就将他最初所送的菊花石摆在了桌上：“好了，该物归原主了。”正当杨槐树一头雾水时，梅林把一切都说明了：她早就知道所谓省经贸委的朋友是杨槐树编出来以接近自己的，她也早就知道杨槐树的动机是为了拿到这单生意，甚至他去省城故意安排的那次“巧遇”……梅林说，她之所以将生意给了他，是因为在众多拍卖行中，杨槐树算是一个有良心和工作踏实的人，她只想为下岗的纺织厂员工多争一些利益……梅林说：“现在我只想知道，是谁给你提供了我的消息？”杨槐树只好将一切坦白出来，他说：“我是个冒名者，我虽然还不知道鹏弟是谁，但我一定给你查个水落石出。”

　　不久，杨槐树听别人说，身为房地产商的梅林丈夫正提出离婚，原因是梅林和一个年轻男人有染，而且被拍了照片，可谓证据确凿。让杨槐树没有想到的是，那张照片竟然是上次自己假装喝醉后，梅林赶来搀扶自己的场景……杨槐树忽然猜想到“鹏弟”是谁了。他一连几天跟踪梅林的丈夫，终于发现了他金屋藏娇的那栋秘密别墅，也终于证实“鹏弟”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以前的女友米兰。她就是为了达到和房地产商结婚的目的，才精心策划了这场阴谋。杨槐树将那张处女膜修复发票寄给了米兰，几天后就接到米兰的来信：“谢谢你没有把信直接寄给他，我走了，所有问题都会解决。”杨槐树兴奋地打电话给梅林，梅林告诉他，在男人撤回离婚请求后，她已经提出了离婚……(虹一)

　　载于《小说月报原创版》2008年第2期

         　　沈强 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