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口村的人都知道，村支书王耀州的习惯像太阳。他只要往村头的白果树下一坐，天就过晌了。日照就是在这个时候，打开院门，在王耀州的注视下，将羊群赶进了自家的烟地，饿疯了的羊儿们贪婪地大啃起烟叶来。全村的人都赶来看这件稀罕事，百思不得其解：从来不啃烟叶的羊儿怎么一反常态？再说，赶着羊群吃自家的烟叶，这狗日的日照是不是疯了？但日照有自己的打算：王耀州的窑场要扩展，这次调整的目标就是划出部分烟地给窑场，让窑场取土用。王耀州说了，规划到谁都得服从，谁服从规划，就安排谁到窑场当工人，一月三百多元的工资，表现好的还让当经理……日照为自己的计谋感到激动。
　　日照与王耀州签了协议，烟地归了王耀州，可王耀州却只字不提日照去窑场当工人的事。日照心里恼火，也没有办法。这天，他让媳妇秀秀去王伟家借油，打算炸油条给王耀州送礼。王伟与秀秀是中学同学，也是一对昔日的恋人，但王伟当兵走后秀秀却阴差阳错地被日照娶走了。王伟告诉秀秀，他正在上访，一定要告王耀州的窑场污染环境，违反土地承包权，让他再也不能横行乡里。日照带着秀秀到王耀州家来送礼，王耀州的老婆笑吟吟地迎了出来。但当她看到日照手里提的是一小捆油条时，脸骤然拉长说：“支书让镇长喊走了，不在家。”日照忽然看见同村的刘胜利正在给王耀州家起猪圈，心想：这狗日的在和我竞争一个名额哩！想罢，他便脱了鞋，绾起裤腿，拿起一把锹就进了猪圈……这天，秀秀到村外去放羊，王伟将她带到了自己的烟地里，他请求秀秀为自己抄一下告状信。两人想起过去的恋情，王伟动情地说：“我不会偷偷地和你相好，俺今生一定要娶你做老婆。”
　　由于日照迟迟进不了窑场，他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竟然赌气砍掉了王耀州家的烟苗。第二天派出所来人调查，让每个人都去踩脚印。秀秀对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日照既怜又恨，她出主意让日照穿着自己的鞋去踩脚印，但日照还是被警察带走了。到了晚上，日照竟然回来了。他对秀秀说：“他们怎么打俺俺都不招，他们定不了罪，只好把我放了。”他的讲述让秀秀真有几分感动，觉得他关键时候还真算个男人。没过几天，日照在家里宴请王耀州，并非得秀秀陪酒。酒至半酣，王耀州支走了日照，色迷迷地开始勾引秀秀，并许诺让她当妇联主任。看到秀秀不为所动，王耀州威胁道：“告诉你吧，烟苗是日照砍的。要不要他进监狱，就看你秀秀对我的态度了。”看到秀秀半信半疑，王耀州拿出一张纸条，上面是日照的口供。他不但承认是自己砍的烟苗，甚至连秀秀叫他穿小鞋的细节都招了。秀秀想起那天夜里自己为丈夫的气概而激动的情形，此刻失望伤心无比地哭了起来。
　　对王伟心怀愧疚的秀秀将自己的妹妹燕子介绍给了他，但秀秀很快发现事情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尽管燕子的相貌、穿着与自己一个样子，尽管燕子比自己还年轻，可王伟似乎视而不见，两只眼睛只顾在自己身上转悠，反而把自己看臊了。这次见面后，倒是燕子一下子暗暗喜欢上了这个见多识广、与众不同的青年。王耀州作为取悦的条件，将日照安排进窑场进行“试用”，这使得日照心里像喝了蜜一样喜滋滋的，他对王耀州变得更加效忠起来。但这一天，王耀州将从镇上转来的告自己的材料摔在了他面前：“看看吧，是你家秀秀的字，她和王伟串起来告我呢。”气急败坏的日照回到家里，便脱光了秀秀的衣服，将她绑起来用羊鞭抽打……秀秀回到娘家葫芦谷去养伤，她在和妹妹燕子放牧时，试探着问妹妹对王伟的感觉，这才觉察到妹妹对王伟的那份真心。这时，王伟开着摩托车来找她，要她一道去县城信访办开证明，证明王耀州对举报的打击报复行为。到县城后，由于王伟的摩托出了故障，两人又错过了最后的班车，只好在旅店里开房住下。就在王伟想心疼地想看看秀秀身上的伤痕时，一帮警察却冲了进来，将他两人以“非法同居”罪拘留了。派出所通知了狮子口村，王耀州揣着现金和公章去了派出所，一番交涉后，王耀州只保了秀秀出来，拒保王伟。他对派出所的人说：“秀秀那个娘们儿傻呀，人家把她卖了，她还帮人家数钱呢。”
　　王耀州对秀秀使尽了手段，却无果而终。气急败坏的他决定先拿王伟开刀：铲掉他家那即将收割的烟苗！铲烟的那天，王伟还没有从拘留所出来，秀秀正心情忧郁地呆在家中。这时，刘五的老婆却闯进来说：“快去劝劝你妹妹燕子吧，她正往推土机车轮子底下拱呢。”原来，王耀州刚宣布用推土机铲王伟的烟地，燕子却忽然仰面躺在了推土机的轮子前，自称是王伟的老婆，谁要铲她家的烟，除非从她的身上轧过去……
　　秀秀呆了很久没有动。她是要好好地想一想了，因为她的心乱极了。本来心里装着一个王伟就够乱的了，现在燕子又闯了进来，她真不知道该怎样梳理这复杂的关系了。她想啊想啊，却怎么也想不出办法来……
　　　　　　　　　　　　　　　　　　　　　　　　　　　（小雯）载于《十月》2004年第4期 沈强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