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阮 翔

　　成龙为什么走上一条和李小龙完全不同的功夫电影之路？这个问题，按照成龙自己的说法是，李小龙不可能超越，所以他必须做成龙第一而不是李小龙第二。所以，成龙的动作要和李小龙完全不同，甚至是故意地区别开来。这个说法确实很对，不过成龙在讲述的时候更多地强调了自内而外的主动性，而在我看来，更重要的是客观的因素推动著成龙成为成龙。

　　李小龙是练武出身，而成龙是戏班子出身。当电影公司老板们希望成龙做李小龙第二的时候，他们面对了尴尬的现实：成龙并不会功夫。李小龙可以把一个侧踢，一个连环的三个高腿，一个出拳的过程反反覆覆地用慢镜头展现，但是成龙做不到。无论是力度、速度还是准确性都差到连纯粹的外行也一目了然的地步。更何况，李小龙死后已经变成传奇，成龙根本没有办法去超越传说。对明星来说，也许最难的事情就是生人把死人比下去。功夫明星不会功夫，这个说起来有点荒唐，但是其实也没什么。从功夫武侠电影诞生到现在，国内国外都算上，真正练武出身的明星掰著指头就数过来了（相反倒是很多在功夫片中跑龙套做配角的演员真的身怀武功）。成龙根本不是特例，他的不幸仅仅在于生在李小龙时代。

　　不过这么说起来，好像除了李小龙没人再能拍功夫片了。当然不是。功夫电影首先是电影。电影不是街头打架、擂台上比武。从一个演员的角度，从一个功夫明星的角度，李小龙的弱点同样相当明显，只是他太传奇了，人们往往忽略了这些。李小龙不会演戏，这个不必论证了，只要对著李小龙仅有的几部电影看看就知道。他的表情僵硬，台词没有感情。要是仅仅按照演员的标准看，李小龙早该被踢出演艺圈儿了。不仅作为演员不合格，作为动作演员，李小龙同样不完美。李小龙基本上不会做翻滚和跳跃动作，据说他电影中所有的倒地和跳跃都是替身完成的（精武门最后那个起跳动作不算，因为那不是一个完整的打斗动作），李小龙的截拳道基本上是以立技为主的，尽管也有些寝技的招法，但是比例很小。在李小龙的电影里反覆出现过被人倒地锁住后一筹莫展，然后用嘴咬人的镜头。李小龙想要通过这些镜头表现的是截拳道的一个基本理念，就是用最直接和有效的手段打击对手，不管这个方式方法是怎样的。尽管如此，但是同时也看得出李小龙对寝技中的一些招法没有太多的办法。可能就是因为他在技法上的这些特点，导致李小龙不擅长翻滚腾挪的动作。还是那句话，李小龙是武术家不是演员。

　　观众和崇拜者也许不会注意，但是香港电影人在推崇李小龙的同时，也注意到了李小龙的不足，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有可能推陈出新将香港功夫武侠片发展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成龙，就是应运而生的那一位。李小龙的弱点，恰恰是成龙的长处。

　　很多人说成龙没有演技。这句话的问题在于如何定义演技。按照奥黛丽．赫本、达斯汀．霍夫曼、葛优这种标准去衡量，成龙是没有演技，但是这些人演成龙的电影永远不可能比成龙演得更好。从小在戏班子里面长大的成龙，对夸张的表情、神经质似的肢体语言非常熟悉也得心应手，在成龙风格的娱乐片中，成龙是演技最好的一位。综观成龙的电影，各种喜剧表演包括现在开始重复的一些成龙风格的固定表演模式都带有强烈的戏剧风格。比如两个人疯狂的对打，表情严肃，神色凝重，出拳如风而且非常用力。忽然打斗告一段落，两人凝视著对方各自退到一个角落中，然后忽然表情非常滑稽夸张地甩著手表示手很痛。甩了半天手后，又恢复严肃表情继续对打。这是典型的舞台表演模式，看得出来是成龙的精心策划。

　　而说到动作，成龙其实要比李小龙更在行。动作不是格斗用的功夫，而是表演的一部分。这个恰恰是成龙最擅长而且最专业的部分。在戏班子里长大，从小受严格训练的成龙，无论是上蹿下跳、腾挪翻滚、左闪右突都灵活迅速到好像猴子一样。如果我是电影编剧或者导演，面对李小龙和成龙，我会更加喜欢成龙。因为成龙的动作表演可以给电影带来更多的创意和更多的娱乐性。加上巧妙的摄像手法，成龙的表演可以更容易在力度、速度和姿态上做修饰和加工。

　　而这一切都在《醉拳》中得到了体现。成龙终于明白自己的位置在什么地方，终于知道他做成龙要比做李小龙更容易。袁和平是救世主，他用一部活生生的电影把成龙带入康庄大道。但是就是袁和平自己可能都没有想到，成龙有一天会飞得那么高，高得让人仰视都觉得遥不可及。如果就影响力而言，成龙甚至是超越李小龙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