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小燕第一次见到周启明，是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早上——开学第一天！空气里弥漫著乾爽甜蜜的味道，但还夹杂著秋天固有的落叶味儿，令人有些许惆怅。她就读的母校高中和这所叫“南局一中”的中学合并，她被直接分到了高二（1）班。在欢迎仪式上，她见到了周启明。从一大堆人当中，她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穿著浅蓝色衣服，神采飞扬的周启明。他往别的男孩中间一站，显得有些鹤立鸡群，因为他学习好，那张脸略微有些张狂（但也可阅读为年少轻狂）。南小燕是个特别文静害羞的女孩，说话的声音细声细气，在来到这个班以前从来没有特别注意到某个男孩怎么样，她整天沉浸在自己的文学世界里，除了语文和英语，别的科都不怎么样。但眼看著快考大学了，不努力怎么行呢？来到这所中学后，她就暗暗下定决心暂时抛开文学好好学习。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她动了凡心，注意上了周启明。那个家伙有点风流倜傥的韵味，令文静的南小燕有些恍惚起来。

　　周启明每天骑自行车来上学。南小燕和原来母校的同学在这所中学住校。每天早上，她上早自习时，不由自主地竖著耳朵，特别用心听自行车的铃声，慢慢地她能在一大堆铃声中辨出周启明的自行车铃声，一听到那铃声，她就知道周启明到了。果然，正在伏案读书的南小燕一抬头，就能瞥见甩著头发闪进教室的周启明。他们的眼神偶尔在半空中相互碰撞时，南小燕马上心里有鬼地低下头去，心“咚咚咚”地跳得厉害。但那种自认为犯罪般的对视却令南小燕温暖异常。

　　周启明是团支部书记，每次负责向团员收团费。第一次南小燕把团费递给周启明的时候，由于太紧张和羞涩，钢金崩儿一个又一个地从她手中掉了出去，羞得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怎么会那么紧张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住校生活充实而充满乐趣，她们好多女生住在一间大屋子里，南小燕睡上铺，半夜曾亲眼看到过一个女生梦游著走出了屋子，吓得准备上厕所的她好长时间没喘过气来。而她是典型的学习狂，早上起得很早上早自习，过一会儿就能听到熟悉的自行车铃声一路飘来，令学习认真的她精神恍惚，犹如那个半夜梦游的女生一样……还有3个多月就要进入高考了，南小燕收起自己飘忽的心投入到紧张的最后冲刺阶段。

　　有一天她在课桌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封信，吓了她一大跳。偷偷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拆开信一看，是一封匿名信，诉说著这两年的高中时光就要过去，很是怀念，还说毕业以后希望和南小燕做朋友，结尾还写著：“你看完信后，能猜出我是谁吗？”……云云。令南小燕沮丧的是，看完信后她并没有猜出写信人是谁……她只知道不是周启明，字体不像，而且他们的距离太远了，两年来总共说过不超过十句。但她却有些异想天开：要是周启明的信就好了！她对自己的一切缺乏自信，除了文学。不知道哪个傻子注意到了貌不出众、寡言少语的她，她这么想。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了。她一如既往，拼命学习，学习紧张得神经都快蹦出来了。高考结束后，南小燕回家睡了一天一夜。等到发榜时，她麻木得泪水都流不出来，她落榜了。而周启明考上了南京的一所大学。

　　第二年高考后，她也考上了一所专科学校，由老大哥刘云峰牵头开了一个小小的同学舞会。她在舞会上见到了周启明。周启明那天穿了条绿色的吊裆军裤，风流倜傥中多了份颓废。刘云峰告诉南小燕，周启明在大学里很是失落，再也不是那个“众星捧月”的学习尖子了。谈话当中，周启明朝南小燕走过来了……他作了一个“请”的姿势，吓得她大气都不敢出。她哪会跳舞呀！除了看书就是考试，每天穿著土得不能再土的衣服，幸好那天她穿了一条稍微别致一点的浅紫色连衣裙。可在周启明面前，她没有一点自信。而周启明执意请她跳舞，她不得不从，可心“咚咚咚”地跳得厉害，幸好有音乐声混杂著替她遮掩。她在周启明的怀中，一双脚机械地挪动著，还踩了周启明一脚，“笨死了！”她暗暗自责。一瞬间她的脸因为害羞和自卑而涨红到了极点，而她的文学才能却在那一瞬间令她胡思乱想：如果她有一双会舞动的像灰姑娘所拥有的那双舞鞋，她一时会在此刻让周启明为她神魂颠倒！可是她没有！很快周启明就去邀请别的女同学去了。看著周启明拥著花蝴蝶一般的女同学在场上飞舞，南小燕委屈得差一点哭了！

　　还好舞会当中，她有一次机会和周启明外出买糕点。第一次和周启明单独外出，南小燕幸福极了，虽然不是什么约会。买好糕点后，周启明告诉南小燕：“把东西给我，我拿著吧！”南小燕在把糕点递给周启明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周启明的胳膊，像通电一样，她的脸“唰”地一下子红了，可心里却像喝了蜜一样甜。

　　高中的最后两年，她和他那么遥远，几乎不说话，除了交团费！那是令她最高兴的事，因为可以听他说：“南小燕，交团费了！”就是这句话，能让她回味好几天。因为他只能看著她说话，而她也可以正大光明地注视著他而不用偷偷摸摸地瞥一眼周启明后“心怀鬼胎”地胡思乱想半天。而现在她和周启明并肩走著，不仅可以正大光明地看，而且可以聊点什么。可她心里装的心思太多了，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直到回到舞会上，她都沉默著没说一句话。可她知道自己的心跳得多厉害。南小燕就像一个妈妈护著自己容易受惊吓的婴儿一样抖抖嗦嗦地护住了自己的情感。她失去了最后一次机会。

　　舞会后大家各奔东西，从此杳无音信。

　　结婚多年后的南小燕有一天看了一个叫《暗恋》的电影，感动得泪光闪闪。于是她开始回忆，当她忆起自己的初恋□□一个比电影中的故事还要美丽却遗憾无比的陈年往事时，那已经是20多年后的一个夜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