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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那地儿,还是吃那口儿
日期: 07年07月4期

刘 柠(专栏作家,北京)

近读外国报纸,说中国的公款吃喝一年达千亿元人民币,相当于年度长期建设国债发行额的两倍,军费的三成。

另一则报道,说内地某县级市,申请小额日元扶贫贷款,用以翻修已颓圮不堪,随时会倒塌的小学校。因为确实穷,所以信贷手续进展顺利。可当日本大使馆官员前往视察时,却被主人领进一处酷似白宫的大厦,从门前的牌匾,知道是地方政府所在地。问大厦投资了多少钱,陪同的外事干部自豪地说,不算地价,净投资约1500万人民币。日本官员深感困惑:这笔钱相当于该地年度GDP的一半以上。相对于这笔预算,小学教的建设费其实是微不足道的。

这样的消息,再次令笔者感到羞耻。风尚是自上而下,风气是自下而上。当主流社会的趣味尚且停留在食必飨宴、居必豪宅情结中的时候,文化建设往往是奢谈。而抽空了文化芯子的物质繁荣,能走多远、做多大另当别论,即使有一定的可持续性,可望达到相当规模,其成色也一准单调乏味,面貌粗鄙寒碜,丑陋不堪是明摆著的。就跟马三立说的段子中的那主似的:老子要是有了钱啊,我、我就天天吃油条、喝豆浆,盖缎子面儿被卧,穿皮猴我。

民以食为天。随便去内地的一个小镇,在最繁华的地段,必定有若干家挂著霓虹招牌、被冠以××大酒楼××美食城××食府的高档餐厅,里面酒池肉林、山珍野味、猜令划拳、卡拉OK,从中午到深夜,日日笙箫,红男绿女,乐此不疲。可只要看一下馆子的菜单便明白,其实也就那几样,毫无特色,乏善可陈。我有时奇怪,那些日复一日轮流在那几家餐馆大摆筵席的老爷们,他们的消化系统究竟是怎么长的,咋就没个腻的时候呢?

后来我算弄明白了,他们压根吃的不是那口儿,而是冲著那地儿去的,吃的是那个。明明旁边就有家米线屋,像极了他老婆的手艺,但三块钱一碗,嫌不够。再说,不带卡拉OK设备,不过瘾。时下的食客喜欢K歌,以歌佐餐,联络感情。这也是为什么高档餐厅多雷同的原因之一。一个大圆桌、几只沙发、一台带OK功能的电视机,客人在包房中杀它一个晚上。有些饭店乾脆就不设大厅,全都是这样的包房。而一条街上七八家、十数家餐厅,一个镇上,五六条商业街,家家如此,基本上都是一个模子克隆出来的。

常年在外打牙祭,笔者对那种大而无当的高档餐厅深恶痛绝。就好比买东西,哪怕再小的物件,也必须跑趟王府井百货大楼的那种抵触感——与其如此购物,还不如死。可遗憾的是,从笔者居住的社区,到生活的城市,到处充斥著这种恐怖的食为天

几年前在东洋的时候,因时间的关系,在外面打牙祭更密,公寓的厨房乾净得一塌糊涂。中午,在公司对面的那家小得不能再小的面馆里,叫一碗天妇罗乌冬面,然后坐在柜台上,紧挨著旁边的人,却河水不犯井水,边吃边看本小册子,消磨个把钟点。晚上回来,疲惫不堪,下了电车,径直钻进车站前的烧鸟屋,一个烤鸡翅,几串烤蘑菇、银杏串,一札札幌生啤入口,直沁心脾。

节假日,约了朋友,手里拿著地图,坐电车穿过大半个东京,为了找一家电视上介绍过的关西好烧的夫妻店。就为那一口儿,情愿花掉大半天的时间和不菲的交通费。但一旦吃过一次,那口儿便会深度刺激你的味蕾,逗你肚里的馋虫病周期性发作,隔三差五跑一趟。

东瀛地小人多,狭窄的街道密如蛛网,虽经过战后重建,却没有强制动迁。所以,每个街区,都有一些百年老铺,像地表植被一样自然地长在那里,成为那个地方区域文化的一部分。无论是生与死长于斯的邻人,还是偶然路过打打牙祭的上班族,只要吃过那口儿的人,便会记住。

前两天读一位北京女作家的博客,说她常开车数十里,只为了吃一碗炸酱面。我觉得,在居大不易的京城,没有什么比这平凡的口腹之欲来得更真实、更满足和更有文化的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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