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晏青
在日本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去看过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摇滚演出,对于喜欢摇滚乐的我来说真是一个遗憾。我在这个岛上吃、穿、住、行,生活著,打工赚钱,养活“生活”,“摇滚演出”对于我来说有点奢侈了。寂寞之馀,就不禁回想1996-1998年在北京跟“朋友摇滚”有关的经历。我不知一般的中国人怎么看“朋克”,但我猜他们可能对此要么不屑一顾,要不就是没兴趣。朋克们的音乐倒不是太怪异,怪异的是朋克们的装束打扮。但1996-1998年确实是北京朋友们很活络的一段时期。因为某种原因,我也被卷入了一段时间,虽完全是一名看客,但也看到了不少“西洋把戏”。其实“朋友”这种东西最早起源于英语的“punk”一词。把它变成音乐来玩的应该是英国的“性手枪”乐人或者更早的什么乐队,这个“洋玩意”传到中国也就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事。那真是一个很特殊的年轻人的群体。试想当时的中国北京1995年左右,巨大的精神空虚失落感笼罩著沙雾尘尘的北京,作为中国精神摇篮的北大已经堕落到“三角地”只剩下贴“托福”和“GRE”的境地,一般的社会青年能好到哪儿去?这些无所事事的年轻人,他们出身的家庭背景倒并不一定是社会最下层,相当一部分还可以说家庭背景良好,不在美国好好上学反而跑回北京瞎混。我记得有个女孩叫萧容,他们家和北京上层好像有点关系。据说在朋友家里,萧容看见过作为邻居赋闲在家的曾经在中国叱口宅风云的赵先生,老人那时已经快80岁了吧,一副无所事事的居家样子。谁能想到伟大和平庸只差一线之隔。扯远了!我最开始见到萧容时,他并没有什么乐队,说话有点故意傻傻的,挺憨厚的,而现在他是少数几支还活跃著的punk(朋克)乐队之一“脑浊”的主唱,前段时间还来过东京举办过朋克演唱会。最近几年他不光在日本,在美国、欧洲什么的也去演出过。这实在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当时只觉得这孩子这么老实木讷,会组建什么乐队?没想到他不但组建了“脑浊”,而且坚持这么多年。能punk到现在这个境界,实在是惊叹之馀,不禁暗自感叹:人不可貌相!大概是1996年吧,我的一个朋友和萧容有些来往,萧容那时候顶著个当时并不多见的“朋克鸡冠头”。有一天我们经过一个菜市场,设想买菜的都是些北京老头老阿姨,家庭主妇什么的,这么一个“异类”突地出现在菜市场,我只感觉一路上所有人的眼光,“刷”地朝我们“扑”过来,弄得我挺不好意思,而那小子居然得意洋洋地摸著他的鸡冠头一路大摇大摆地走过去(现在他不摆“酷”了,看照片他好像早把那头朋克头剪掉了)。
萧容组建的乐队叫“脑浊”,歌词什么的很简单,充满著新一代青年向“老子”叫板的“造反”精神。和他来往的那个我的朋友就是69乐队的主唱peter梁,他的歌词也很简单,但是“脑浊”更有力量。他们只常在五道口一个叫“嚎叫”的酒吧演出,很是吸引了海淀区的一帮青年甚至北大的学生。北大语言学院的一些外国留学生和一些老外记者们当然也不会错过机会。好多人是第一次来中国,他们想“红色中国”也会出现“punk”(朋友),这可太让他们兴奋了。在“嚎叫”酒吧看演出的时候,这帮老外兴奋之极不能控制之时有时也和乐队一起手舞足蹈,“鬼哭狼嚎”,相互碰撞玩“crash[冲撞]”,弄得躲在角落里当“看客”的我心惊肉跳。那时我有点自视清高,但我得承认这些朋克小子们虽然没什么太高文化,作的歌词也没太多深度,但他们的音乐很是让人血脉贲张,热血飞扬。这一句俗话,叫“过把瘾就死!”
69乐队在当时的朋克圈里很有点“灵魂”人物的意味。崔健在一次现场演出中为他们吹过小号,别的演出里还请音乐学院的一个女孩帮他们弹过钢琴,拉过小提琴,因为有一些歌是写给爱情或是感叹号岁月什么的,除此之外,别的歌都很激烈。不过“69”这种有时“附庸风雅”的作风在整个“叫爹骂娘”的朋克氛围中显然与众不同,想想摇滚就摇滚吧,还拉什么小提琴,弹什么钢琴,这不是“找死”吗?(笑!)这么与众不同,一定得在朋克界早早完蛋。果不其然,熬到最后熬成“正果”的并不是当时最有影响的“69”,而是貌不出众,故意傻头傻脑的“脑浊”。现在的peter梁早已不再玩朋克,亦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的爹了。如果他一路坚持下来,现在也许比“脑浊”更有影响。只是peter梁这个人有些才能却自视清高,狂傲之极。听说当初“69”解散之前就被帮早看他不顺眼的朋克小子们“暴揍”了一顿。“69”以后从此萎靡不振,他自己大概也看破摇滚红尘,不再玩朋克,“69”就此解散,这是一个版本。另外一个版本是改作良民后的peter梁后来有一次告诉我的,他把那帮没文化的朋克小子们揍了一顿,从此不愿再和那帮“北京胡同串子”搅在一起。到底是peter梁主动引退,不再染指“朋克界”还是被人家暴揍一顿而被迫引退,我已无从知道,这好像黑泽明的电影《罗生门》,一个故事里有好几种说法。但可以肯定的是:“69”解散了,“脑浊”还在活跃中。“傻人有傻福啊!”
“69”的吉他手李鹏后来和别人组建了一个乐队,但不如“脑浊”有名。别的几个当时的朋克乐队比如“地下婴儿”,是两兄弟合夥组建的,其中的弟弟也帮“69”打鼓。还有“苍蝇”乐队,弹贝司的是个日本人叫佐藤,三、四十岁,一副“老家夥”的样子还和一帮小年轻混在一起。他话极少,每次演出都很兢兢业业地弹好他的贝司。有时打鼓的是个日本女孩,叫小归,扎个小马尾辫,打鼓的时候辫子一跳一跳的,很有点力量,看来是个日本的“红色娘子军”。这一老一少的搭配给我印象极深。佐藤现在在日本的群马县,经营著一个小酒吧,不知现在他的酒吧是不是经常有朋友演出,如果他还没放弃的话,那他可真是个名副其实的“老朋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