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伟冬

过去我们在农村时，集体户成份高，出身不好的有好几个，郭敏洁就是其中之一。对“唯成份论”，郭敏洁不仅仅是深恶痛绝，更多的是“身”受其害□□早在中学读书时，不能加入“红卫兵”自不必说，她最担心的是每天到校后唱早歌。记得第一次上课前唱得歌曲是《我们是贫下中农好后代》，唱著唱著，站在前面领唱的女班长突然大声喊：郭敏洁，出去！你没有资格唱这首歌！在众目睽睽下郭敏洁走出教室，在女厕所里足足哭了一节课。

下乡时，那位女班长组户，郭敏洁死活不报名，硬是插进了我们这个散户。

那天，户长严志强从大队开会回来，带回来一个消息：公社要搞知青文艺汇演，大队要求每个集体户推出几个节目，经大队筛选后，参加公社汇演。

上什么节目，谁来参加演出，一下了成了个题目。严志强见大家呛呛的很难有个头绪，就说：我看这事大家都有份，乾脆，每人先准备一个，先练著，到时候看哪个好就上哪个。自那天起，每天晚上收工后，集体户里到处是歌声、琴声、笛声，大家互相借歌本抄歌曲，忙得不亦乐乎。

一周后，三个节目通过全户知青的认可：一个是郭敏洁模仿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中吴琼花跳的女战士舞。郭敏洁人长得漂亮，皮肤白皙，身材苗条。大家觉得她的舞姿优美，模仿得惟妙惟肖，作为首选节目。另两个节目是诗朗和小合唱。

参加选拔赛那天，十一个小队知青都聚集到了大队，加上大队附近的村民，观看的有几百人，把大队的会议室挤得满满的。不少进不了会场的孩子们站在窗台上向里观望。

大队领导对这次选拔赛十分重视，所有的领导都坐在前排观看，就连在县城陪老伴看病的张书记也特意赶了回来，面带微笑地观看节目，之后又认真地参与每个节目的审查和选评。

几乎每个户都有一个合唱类节目，荷花屯的男女生小合唱练得时间短，唱得也不整齐，又是重复节目，第一个便被砍掉了。

轮到郭敏洁上场了。平时郭敏洁在户里练舞时，都穿自己平常身上穿的服装，只是前天户里推荐节目时，才穿上了一套浅灰色的夏装，并在外面扎了一条棕红色的皮带。谁知演出时她又做出了变化。把灰色的长裤剪短了，变成了裤头，下面露著半截雪白的大腿。

郭敏洁一出场，台下便出现了骚动，观众席中议论纷纷，轰声一片。

那时样板戏刚刚在全国推出时间不长，大队的几位领导谁也没有看过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张书记就在团总支书记锺一波耳边嘀咕：“这大冬天的露半截大腿，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锺一波还多少懂点，说：“这是表演当年的红军战士形象。”

听了锺一波的解释，张书记更生气了：“这不是糟蹋红军吗？红军再穷，也不至于冬天穿不上棉裤，穿裤头吧！”

节目就这样被砍下了。后来张书记的话传到郭敏洁耳中，郭敏洁从此心灰意冷，一蹶不振，第二年便嫁给了邻村一个“半拉子”，永远地扎根了农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