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冈县)伊 娟
窗外,杨柳无妆,梅蕊暗藏。几只难得一见的喜鹊绕过秋千,轻巧地站在栅栏上,微风中,三分凛然。
乱枝缠绕的一架紫藤下,光秃秃地站著梅树和樱树,树下堆积著厚厚一层落叶。落叶旁边有些高低不齐的绿色植物。或在盆内,或在盆外,或是稍高大的木本,或多年生草本。轻寒里,各自执拗地舒展著陈旧的枝叶,些许艰辛。在植物中间,又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又是熟悉的半蹲姿势,又在摆弄那些并不起眼的花草。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其实,一问便知。只是,心里常觉得没有问询的必要。
她是对面楼里的老住户。自从我搬到这里来住,经常能看到她,虽没有多少交谈,不过彼此早就觉得眼熟。后来听说,她有个乾女儿是中国人。乾女儿称呼她妈妈,乾女儿的朋友们也都随之称她妈妈。说来巧了,她的乾女儿和我也由陌生发展到好友。我这个人,就算每天吃白糖加蜂蜜,嘴也不会变甜。于是,好友跟我提起她乾妈时仅称老太太。
据好友说,她婚后来日本,因怀孕每天呆在家里。偶尔出去晒晒太阳,散散步,买菜做饭,很是无聊。几乎每天,都见老太太在楼前打理那些花草,那些看起来并不需要任何呵护的花草。后来,她们渐渐熟悉起来,常来常往。
老太太家里很冷清,膝下一子,在外地读大学。所以,好友常去她家,教老太太做家乡菜。尤其,好友家里包饺子,肯定邀老太太过来品尝。老太太做咖喱是绝活,她有做咖喱专用的锅,是结婚多少周年的纪念,很昂贵的。据说只放一点水就可以煮出咖喱来,听起来有点玄乎。不过,我吃过,那咖喱的确风格不一般。
好友的日语是跟老太太学的,满口地道的博多方言。好友基本上是生活里的“日本通”。一些生活礼节呀,生老病死呀,衣食住行各个方面,只要与我们在国内的习惯有差异的地方,好友随时都能解答。
好友坐月子,也是老太太每天给洗衣、做饭伺候的。好友觉得老太太就像自己的妈妈一样,对自己诸多照顾,于是,在每个母亲节给老太太买花。她从不给老太太买鲜花,生花放在水里摆不了几天,就凋萎了,蛮可惜的。何况,老太太喜欢侍弄花草,对于剪枝、育苗、浇水什么的也很精通。所以,楼下的花就越来越多了,牡丹、月季、君子兰等等。去年,连娇贵的蝴蝶兰都在树荫掩映下悄然绽放。
好友说,她们在情感上早就彼此认可,没有什么具体跪拜认亲的仪式,一来二去就自然地称她妈妈了,老太太自然乐不拢嘴。后来,好友把孩子送回国内上学,老太太想出了一场病。
入冬不久的一天,别人送我两张时装展销的招待券,我给好友打电话,约她同去。好友说,不成,老太太病了,住院呢。我急急地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儿。好友说,老太太的儿子出车祸,没受大伤,倒是脸部要留疤痕。老太太一著急,晕倒了。症状像是轻微的半身不遂,真是祸不单行。
在好友的照料下,老太太出院了。这不,大冷的天,又出来摆弄那些花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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