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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海玲:就做个六十分的女儿
日期: 25年06月2期

中文导报  东瀛岁月
作者:杜海玲

因为要去香港看看我妈,我又在清单上写需要做的事情和需要带的东西。每次出行,要在纸上写备忘物品,从护照、充电线、换口型的插头(不知道准确名称)、外币、点心礼物、化妆水……总之细到一支笔,都要写上,因为怕忘,这种用纸笔记memo已到了强迫症,否则总觉得可能忘记什么。装箱后一样一样划去。其实不止出行,我日常都是手写今天要做的事。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很久以前香港我的程师太对我说的。那时我十七八岁,记性好。现在记性减弱,更要一字字写了。

话说,还没敢跟我妈妈说要回香港给她过82岁生日,因为只要我一说,她就以兴奋期待又纠结的心情,先是对我说一番“妈妈在这里挺好的,你不要跑,不要耽误你工作和生活,又要花时间又要花钱。”然后就进入又期盼又希望阻止我去的混乱中。所以我这两年都是突然抵达,给她惊喜——由于阿尔兹海默的缘故,她惊喜的次数可以很多,今天见了,次日再去,她就像久别重逢那样再次惊喜。

有时候在一个漫长的电话里,我要回复很多次同样的提问,不禁感到疲乏与无奈。好在我练成了电话粥神功,同时进行式,可以一边在电话里答应着一边看网上电影、做饭。我因此显得十分好脾气,电话一听一小时。当我的朋友们夸赞我的时候我十分惭愧,因为真正孝顺大概是陪伴左右承欢膝下,像我这样远远地,大概总不至是百分——然而又为什么要一百分呢,就像现在育儿讲座中对母亲的要求是60分正好,那么做儿女的也是60分就好吧。举例说明,有一次我在涩谷街头听她电话,匆匆步行,她悠悠然问,你在做啥,答,在走路。她立即说,哎呀那你小心点啊,如果撞到人了,就要好态度地跟人说对不起啊。我的无名火腾腾地升起,回了几句诸如“你当我白痴啊”?于是又引来一番“妈妈难得和你打个电话你就这个态度……”

因为允许自己只做60分,所以我的香港之行还给自己安排了行程,比如打算去九龙城寨看看,比如准备去电影资料馆看看我外公出演的老电影——这些信息都是日本观众提示我的,他们发在脸书上一些老杂志的电影海报,我有时从中看到“罗维”的名字,就打声招呼说我把照片保存了。《唐山大兄》《精武门》《金旋风》,这些黑白海报我都是初次见到。因此想到去香港可以看看资料馆去。过去几次我回香港时,总觉得应该多陪陪妈妈,从早晨到晚上,都在老人院或带她出去饮茶,然后我的整个香港行程就仿佛是机场、老人院、茶楼,无数次重复的话语,不可逆走向衰老的母亲——或说直面不可逆的时间,除了亲情,还有伤感和压抑、茫然等复杂的情绪。



今年3月回去时我去见了一直想见到的导演,有这样一个行程便感到仿佛一阵清风吹入了回港的闷罐车厢。

此刻坐在光阴刷刷刷地溜走的6月的电脑前——2025一转眼已经过了半年。时光快得已经成了恐怖片。看着时间飞逝有种焦虑,然后又开始自我分析,为什么会焦虑,可能太重视成果,然后用陶渊明开解自己——不是那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而是 “虽未量岁功,即事多所欣”。意思是虽然还不知道今年种地收成如何,但做事的过程就已经很开心,这就足够好。

我的题目本来想写“虽未量岁功,即事多所欣”。但这种题目没有人会点进去看——好吧,来说个题外话,在网络时代,写作者取题目与从前很不相同了。在印刷品时代,比如翻开报纸,题目和文章都在你面前,诗意的题目,简洁的题目,因为文章在眼前,读者都会看两眼。网络时代的特点是,如果题目不知所云,就没有人会点进去看了——除非是名家,以名字取胜,读者知道这个人的文字大概率好看——大多数如我这般默默的作者,如果一厢情愿取意境迷蒙、诗意品味的题目,大概率不会有很多人点进去看。

有时候我编辑稿子,看题目朦胧不明,只好去与作者打招呼:“不好意思,网络上我给你改个题目行吗。”如果不是名家还非取毫无实质内容的题目,就是孤芳自赏。尤其是象牙塔的老师们,特别容易取务虚的,缥缈孤鸿影那种。换位思考下,你看到这个题目,会不会想点进去看?毕竟我们不是李商隐啊,“无题”就能和读者心有灵犀一点通。虽然我鄙视标题党,但毫不考虑标题的吸引力也是可惜的。

好了,我的废话说完了。我要去一支笔一张纸地写清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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