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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金垣先生与流浪猫
日期: 25年05月2期
文学园地

作者:太阳

十年前,我刚搬到川口市。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在家门前的公园里,第一次遇见了他——金垣先生,也第一次看到了那只黑白相间的流浪猫,名叫拉比。拉比有着一对长耳朵,乍一看像只兔子,眼神警觉却不失温柔。当时金垣先生正蹲在树荫下,拿出猫粮喂它。他见我靠近,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便和我聊了起来。从此,我认识了这个为流浪猫奔走多年的志愿者。

那时的公园里,还有七八只流浪猫。如今,在志愿者们不懈的努力下,流浪猫已经所剩无几,但拉比仍是记忆中最鲜明的身影。它是一只刚到公园不久的公猫,每天由金垣先生亲自照料。

流浪猫的命运往往短暂而悲惨。它们不像宠物猫那样享有平均十四年的寿命,大多活不过两到四年。车祸、疾病、人为的虐待,甚至公共卫生中心的安乐死,都是它们的结局。它们不是野生动物,而是人类社会的产物,原本是由人类从非洲引入、驯化,如今却被人遗弃,只能在城市的缝隙中苟延残喘。



 
猫(与本文无关)张石摄影

金垣先生和他的伙伴们,是这些生命残余尊严的守护者。他们不仅喂食流浪猫,还定期带它们去兽医处做健康检查、绝育和注射疫苗。治疗后,猫咪或被送回原地,或等待一个新家的召唤。一只猫的全部费用,大约需五万日元,医院也因志愿者的善意而愿意降价。但许多时候,金垣先生都默默自掏腰包。

他今年已八十高龄,却依旧穿梭于城市角落,弯腰弓背寻找那些被遗忘的生命。他曾是海上自卫队的一员,未婚,没有子女,把所有积蓄都倾注在流浪猫的救助上。他说,他的运气不错,买彩票赢过大奖,还继承了一位几乎不相识的远亲的遗产。那次继承之后,他便给每位志愿者送去了两万日元的礼券。

然而,尽管富有,他生活极为节俭。他总是第一时间打电话分享折扣信息,说哪家药妆店三天大促销,哪种健康食品只卖600日元。他看到别人以78日元买到原价100日元的猫粮,也会笑着说:“我花贵了。”这份简单、朴素的快乐,让人动容。

但在猫的事上,他从不吝惜一分钱。

有一次,一位志愿者救下了一只垂死的小猫,医院报价20万日元,他一时不知所措,打电话向金垣先生请教。金垣先生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来付。”那是他无数次这样做中的一次,他从不炫耀,只是默默承担。

 

宋徽宗赵佶所绘猫图

我与金垣先生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去年的一个寒冷的圣诞夜。那时,拉比突然失踪了。大家分头寻找:去医疗中心询问、打听卫生局是否处理过猫尸,甚至我还请公司里的日本人帮忙查找,但一无所获。拉比再也没回来。

流浪猫正值发情期时,常会跑得很远。也许它找不到回家的路,也许被好心人收留了。但也可能,它遭遇了最残酷的命运。没人知道它去了哪里。这正是流浪猫们的命运——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像风,像影子。

那段时间,公园里聚集着一群与猫有关的人。有志愿者,有旁观者,还有一个特别的男人。他原本对猫并无兴趣,但看着看着,便生出几分喜爱。有时会带些猫粮,偶尔打弹子房赢了钱,也会全数捐给金垣先生。我们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却逐渐建立起像家人般的情感。

拉比失踪后,那男人也再未现身。我们都担心,但找不到任何关于他的信息。大约一个月后,金垣收到一封信,说那名男子孤独地死在公寓中,已过世数周。他曾抱怨流鼻血,却没放在心上。他的哥哥从东北赶来处理后事,却没人知道他在东京的生活。

“我至少想供奉些香。”金垣先生落泪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

在与流浪猫的相处中,悲伤几乎是无法避免的情绪。我们救不了所有生命,只能尽力为它们撑起片刻的温柔。有的人在公园偷偷遗弃无法照料的猫,有的新生小猫甚至脐带未断就被丢下,被乌鸦啄死;有猫车祸瘫痪,也有猫,在夏日高温中来到金垣先生门前,喵喵叫了几声后离去,再未归来。

金垣先生总是平静,从不流露愤怒与哀伤。但每当猫咪去世,他都会一早开着心爱的红色阿尔法·罗密欧,独自前往宠物殡仪馆。他不声张,只默默悼念。

在猫的世界里,人比猫更难相处。志愿者每日喂食、清理,为的是不打扰邻居,但讨厌猫的人视它们为祸害,认为它们破坏生态、传播疾病。有人往水碗里放泥、有人殴打猫,甚至有人在它们身上涂上鸟胶。这些仇恨令人心寒。

于是,志愿者们走街串巷,带着糖果和诚意,一遍遍向居民解释,试图改变他们的看法。这需要时间,但金垣先生相信,总有一天,人们会被这份温柔感动。

正如他所做的那样——不问回报,只为了那片低矮视线下,悄然流转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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