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园地
作者：戒子
―纪念一天天膨胀起来的腹部
时针指向五点 在清晨的迷朦中醒来
肚子右下角的潮汐 在微弱地涨落
一抖、一抖的颤动
哦，是它在打嗝――
一颗星子独自在黑暗中练习呼吸的节奏
张石摄影
有时早上，你正长成一座浮岛
像深海中沉默的鲸鱼回应远方的召唤
我会与鼓起的礁岩，涌动的褶皱 不期而遇
一小块连绵的，坚硬的，转而柔软的
骨骼正缓慢塑造出珊瑚
你已漫游过我的二十三对染色体群岛
那时候我们会去海边
在堆积如山的琐事与工作与困顿的缝隙中
开车十分钟
去面对空旷
和在New Zealand隔海相望的朋友打招呼
「喂――――
你好吗？」
约好一人划一只小船从一头出发
一直划，一直划 就能相见
（从这里的海岸线到对面相距9253.265公里）
回声翻滚在浪尖，又被云层收回
（远远处有人带着狗
看上去是白色拉布拉多犬
小小的影子来回奔跑
只知道，那尾巴摇得很开心）
一月，海上吹着大风
巨大的防波石围绕着我们
就这么一脚深一脚浅走着
风突然翻动所有贝壳
沙砾收走了所有脚印
海是蓝的，深长的叹息一般的蓝
我们遥望海平线，聊起――
当海啸来时，眼前会是怎样的海？
就在那时一粒沙突然记起自己，
曾是某颗彗星
夜晚从肚脐中渗出
多数时间仍在深蓝的静谧中醒来
月光洒在床前的地上
划出小径分叉的迷宫
此刻我们互为镜像
我闭上眼，看见自己躺在无垠的星空下
一直下陷，就像你在羊水的星图中漫游
坠入无重力的夜
像在海里，无需触底
天与地本就连在一起
脐带缠绕着古大陆的经纬
草原正从肋骨间涌出
我们终于学会用腮呼吸
夜晚，有蚂蚁在爬上草叶
树木也在呼吸，裂开白天看不见的口子
那是通往地心的甬道
猎户座守护着苍穹下的田野，河流，村庄和屋顶
心跳此起彼伏
青绿的根系吮吸着月光的初乳
泥土在深处震颤
整个平原都在练习发芽
微微发亮的石子路
我的头发开始透明
就这样――
容纳你，拥有你，滋养你
指引我，慰藉我，回应我
在沙漏倒悬的秩序里
两个星团旋转，重新结晶的晨光
在相撞的汪洋中，我们偷渡了整片银河
一颗光的孢子
正膨胀成
宇宙的
初啼
你和我本都是宇宙中的碎片
而生命的诞生和运作
却是墒减的奇迹
2025年2月